凌松然作勢就打算將畫都給揉了,蘇齡玉伸手阻止,“何必浪費,公子的畫都是佳作,若是公子不打算要,不如送給我吧。”
蘇齡玉也覺得自己剛剛的態度不太好,睡眠不足讓她的脾氣都變差了,因此想要彌補一下。
凌松然怔了一下,欣然同意,瞧著蘇齡玉眼底的疲憊,心里一陣憐惜,“今日在這里再留一日,我陪酒酒玩一會兒,姑娘去休息休息吧。”
蘇齡玉是真累了,酒酒很敏感,常常半夜會哭醒,一定要蘇齡玉哄著才能停下來再次睡著。
她點了點頭,走到桌子前讓青芝鋪開宣紙,拿著筆隨手畫了幾個簡筆畫圖形。
什么房子、太陽、鞋子、葫蘆……,都是常見的東西,寥寥幾筆勾勒出大概形象。
“公子不妨照著這些來畫。”
凌松然很看著她畫出來的東西很吃驚,蘇齡玉的畫法不同于他見過的任何派別,卻栩栩如生饒有趣味。
這姑娘真的是常常會給人驚喜。
“這是烏龜。”
“這是水井。”
“這是……這是……”
酒酒卡了殼,歪著腦袋看了看蘇齡玉,養出了一些肉的小臉憋紅了,小心翼翼地說,“這是斗笠?”
“酒酒真棒。”
蘇齡玉喂過去一小塊點心,毫不吝嗇地稱贊,酒酒立刻開心地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亮。
比起一開始,酒酒的狀態要好太多,他也懂事得讓人心酸,給什么吃什么,絲毫不挑食嬌氣,就連那些苦澀的藥,他喝的時候都不敢皺眉頭。
顛沛流離的苦難日子,提早將一個孩子的任性磨平了,蘇齡玉有時候都忍不住嘆氣,怎么會有這樣讓人心疼的孩子。
不過好在,酒酒的年紀尚小,之前又病著,一些事情記得并不清楚,這會兒已經慢慢適應了新的環境。
“真不錯,酒酒知道這么多東西了。”
酒酒的臉興奮得紅撲撲的,忍不住想要再認一遍,再讓蘇齡玉夸獎他。
凌松然很高興自己畫的東西能被喜歡,雖然那些真的不是他的風格,可是他竟然比起從前被人欣賞贊揚更加開心。
他也發現了,自己最近很喜歡觀察蘇齡玉和酒酒相處的畫面。
一個懂事乖巧,一個耐心溫柔,他甚至偷偷地將這幅景象畫了下來,畫得時候充滿了創作的熱情,畫完了卻不敢拿出來,深深地藏著。
凌松然覺得,這樣的情景會讓他有一種安定的感覺,會讓他生出油然的責任感,想要守著,護著。
忽然,他們乘坐的馬車猛地減速,酒酒慣性地要摔倒,被蘇齡玉眼疾手快地拉住。
“蘇姑娘你沒事吧?”
凌松然焦急地詢問,他看到蘇齡玉為了護住酒酒,肩膀撞在了車廂上。
“我沒事。”
蘇齡玉坐坐好,肩膀一陣生疼,“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松然見她無礙,松了口氣,掀開車簾出去查看。
過了一會兒芷蘭進來回報,“姑娘,馬車撞到了一個人,幸而并不嚴重,凌公子說很快便能處理妥當。”
蘇齡玉點點頭,酒酒在她懷里有些犯困,等她將酒酒安置好,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
這一看,蘇齡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路邊或坐著,或跪著不少人,衣衫襤褸,一個個瘦骨嶙峋。
“那些是什么人?”
“是流民,前邊兒是西同鎮,聽說流民太多了,因此將他們驅逐了出來。”
流民……,蘇齡玉知道寧朝并非天下太平,可是真看到這些,心里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被馬車撞上的流民,多半也是想要些活命的錢財,蘇齡玉大概能猜到凌松然會怎樣處理。
好一會兒,車隊才重新動起來,蘇齡玉靠在車廂上,手習慣性地摸了摸酒酒的額頭。
西同鎮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小鎮。
鎮上的客棧很干凈,凌松然挑了一間格局最好的給蘇齡玉和酒酒住。
“再過些日子便能到桐城了,一路上辛苦姑娘,姑娘可有什么想買的?要不要去鎮上逛逛?”
蘇齡玉并不太想,她擱在前世也是能懶則懶,不過……
她低頭看了一眼酒酒,小家伙整日在車廂里也不曾鬧騰,若換了別的孩子怕是早悶壞了。
“那就出去走走吧。”
他們就只在客棧旁逛逛,酒酒都顯得極為高興,一雙眼睛都不夠用,拉著蘇齡玉不斷地四處看。
街旁的小攤販有買點心吃食的,蘇齡玉帶著酒酒在一家茶樓坐下,讓青芝去買一些不常見的點心過來。
“好玩嗎?”
蘇齡玉問酒酒,酒酒的小腦袋不停地點,目光都收不回來。
“蘇姑娘,在下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這一路上辛苦姑娘了。”
凌松然捧著一杯茶,神色嚴肅,“看了姑娘如何照顧酒酒,我才知道這事兒并非我所想那樣簡單,若不是姑娘,恐怕我會束手無策。”
蘇齡玉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點兒不謙虛地喝了下去,這杯茶她受得起。
看到蘇齡玉爽快的舉動,凌松然忍不住笑出來,這姑娘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愿意虛偽敷衍。
簡直讓人覺得可愛。
“貴人,貴人行行好吧,我娘就要餓死了,求貴人賞點吃的吧。”
一個卑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蘇齡玉轉頭看過去,一個瞧著十來歲的孩子,臉上臟得看不清容貌,低聲下氣地朝他們討要。
凌松然的臉上頓時流露出同情和憐憫,這孩子跟他家中的弟弟一般大小,卻嘗盡了人間酸楚。
“長青,給他拿……”
凌松然的話還未說完,只聽“砰”的一聲,蘇齡玉重重地將茶杯放在了桌上。
凌松然一凜,她生氣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可是蘇齡玉生氣了,凌松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那樣在意,然而他下意識地收住了聲音,“可是……,有什么不妥?”
蘇齡玉的臉上一絲笑容也瞧不見,讓沁竹將酒酒帶到旁邊的桌子去玩。
“凌公子可知道,酒酒的娘是怎么死的?”
凌松然一臉茫然,這他哪兒知道?人有旦夕禍福,或許酒酒的娘命數如此。
蘇齡玉勾起了嘴角,一點兒不掩飾嘲諷的意味,“猜到了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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