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岐的眉尖卻依然沒有松開:“就算高氏為媒,長孫氏那么高的心性兒,又怎么看得上我五品辛府。此事還是不妥。”
高娥笑了,守寡數年而無光的眸底開始有異彩流轉:“憑我高氏和長孫氏的關系,長孫焉能不賣我高氏一個面子?”
堂中諸人略一思量,便恍然大悟,直贊高娥心思周到。
附庸家族,是指以一族之力,為另一族的依附。附庸家族效忠以絕對的忠心,為主家族則給予其庇護和提攜。
大魏只有五姓七望擁有附庸家族,除此還有唯一個例外,那就是長孫。
以曾經國母之族的威望,得高氏效忠。至今已有百年,輔車相依。
辛周氏微笑點頭,以附庸家族一族之名為媒,就算是名門長孫,這門親事也不是不可能。
辛岐倒是生性謹慎,又多想了一步:“不過,就算我辛府可和長孫聯姻。但庶女嫁嫡子,這……”
“爹爹不必過慮。媳婦兒都考慮妥當了。”高娥朗聲打斷了辛岐,她湊上前去,故作神秘的俯身低語,“老太太,爹爹,這娶妻的長孫嫡子不是旁人,乃是長孫毓瀧。”
說著,高娥還擠了擠眼,唇角多了分幸災樂禍的冷笑。
“長孫毓瀧?”辛周氏和辛岐同時啞然,旋即,二人心底最后的疑慮都消散,換上了欣慰的笑意。
“好了,此事就先這么定下。具體細節再商議。散了罷。”辛周氏往軟榻上靠去,有些倦怠的擺了擺手。
“兒子告退。”辛岐當先行禮退下,雖然大多數人沒聽清高娥說的那個名字是誰,但見老太太親口定了此事,也不好多嘴,紛紛行禮退去。
諸人出了慈蘭堂來到院子,辛菱憋著的氣終于撒了出來:“憑什么呀!她一個被休了的庶女,還能嫁作長孫家的嫡妻!配得上長孫公子的,菱兒瞧來這諸房姐妹,只有二姐姐配得上!”
說著,辛菱討好的挽上辛芳的胳膊,甜笑道:“二姐姐,你說是不是?”
辛芳泛起端莊的笑意,她看都沒看辛菱一眼,而是轉向了高娥:“旁人也就罷了,大嫂還要瞞著我么?彼時正式的提親一來,滿府誰人不知,大嫂何必還要故弄玄虛。”
還沒離去的高娥折回腳步,嘿嘿一笑:“二姑娘是冰雪聰明,只怕我不說,二姑娘心里也有數了罷?”
辛芳勾起抹異樣的笑意:“讓六妹妹嫁作名門嫡妻,大嫂真有這份好心,芳兒可是第一個不當真兒的。只怕那長孫公子,是長孫毓瀧罷。”
“不錯。”高娥咬牙冷笑,“辛夷那小賤蹄子,還以為嫁入名門,嫡妻榮耀,我呸!不過是辛府扔出去的包袱,扔在長孫那兒慢慢磨死她!”
“二姐姐,大嫂,難道是那位長孫公子?”辛菱的笑意頓時古怪起來,最后四個字“長孫公子”被她說得陰陽怪氣。
“心里知道就罷,莫大聲嚷嚷。”高娥嗔了辛菱聲,“就算六姑娘知道了那長孫公子,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不得不依!”
二人一來一去,在旁的辛芳聽得笑意愈濃,那笑容優雅大方,恍若三春一株夾竹桃。
長孫毓瀧,雖是名門嫡子,卻患有固疾,身子孱弱。打小就湯藥不離口,郎中斷定他活不過二十五歲。
所以長孫毓瀧遲遲未曾訂親,更別說娶親。官宦人家誰愿意把千金小姐嫁給一個病癆,過門幾年后就守寡。若娶個寒門民女,長孫家又看不上。
所以拖到現在,長孫毓瀧都是孤身一人,每日不過湯藥續命,茍延殘喘罷了。
辛夷還不知道她的終身大事就這么被定了下來,所以當辛芳造訪她玉堂閣,告知她此事時,她也免不了微微詫然。
“長孫毓瀧?”辛夷眸色微閃。同是仕門子嗣,關于長孫毓瀧的傳聞她不是不知道。上一世,她也和閨中姐妹戲言過“長孫公子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除此之外再無交集。
看來隨著她被盧家休妻,這一世命運的軌跡,正沿著她不可預知的方向展開。
“正是。”辛芳俏生生立在窗楹前,日光映出她嫻雅的柔笑,“雖然閨中有些不好聽的傳言,但長孫公子好歹是名門,又是嫡妻。倒不會委屈了六妹妹。”
辛夷放佛沒在聽辛芳的話,她躺在榻上掖了掖背角,又囑咐門外的綠蝶去廚房催催煎藥,直到辛芳的眸漸漸冷下來,她才不慌不忙的開口:“甚好。”
“什么?”辛芳覺得,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辛夷的反應。
“甚好。”辛夷溫馴的莞爾,“正如二姐姐所言,名門嫡妻,可不是甚好?”
辛芳略微挑眉,她緊緊盯著辛夷,女子的眸底如汪幽靜的秋水,沒有一絲波動,卻平白讓對視的人心底都涼了三分。
“還以為六妹妹被盧家休后有些不一樣了,原來還是一樣的。”辛芳不動聲色的泛起抹嘲諷,“鮮花著錦果然是世間女兒都愿的,哪怕這里面包的是堆糠,也都還歡喜著湊上去。”
辛夷眉眼一彎,笑意溫柔,輕聲細語:“愚鈍,自慚不如二姐姐。二姐姐就算知道里面是包糠,不也還包成錦推到旁人跟前去?”
辛芳的唇角抽搐了下,但旋即如初,她重新泛起嫻靜的笑意,讓她的丫鬟奉上一個梨木紅漆小圓盒:“六妹妹愿意最好。這小東西便當是做姐姐對妹妹的賀禮。雖不名貴,但也是一點心意。”
辛夷謝了接過。小圓盒雕琢芝蘭芍藥,綴飾以翠羽珠貝,一打開乃是盒胭脂。色澤嫣紅,散發出股濃郁的香味。
“此乃京中名品,天宮巧。干凈,顏色又實。乃是上好的胭脂擰出汁子來,淘澄凈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細簪子挑上一點兒,抹在唇上,足夠了,用一點水化開,抹在手心里,就夠拍臉的了。”
辛芳娓娓道來,放佛這胭脂很是金貴,她遞給辛夷時,臉色都還有些不舍。
辛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手中卻是不慢,一疊聲囑綠蝶收好,還用那緞子包了層層。
“六妹妹嫁過去后,日日抹上那顏色鮮艷,準瞧得長孫公子心頭可憐兒。妹妹還是快些養好風寒,也好風風光光的出嫁……不過說來也怪,這夏日炎炎,妹妹怎么惹上風寒了呢?”辛芳似笑非笑,看似關切的拍了拍辛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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