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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第二十二章 蓮生
更新時間:2017-06-13  作者: 枕冰娘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紫卿 | 枕冰娘 | 枕冰娘 | 紫卿 
正文如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蘭舟行來,江離清聲低吟,聲聲魅人心。

就算已經死了一次,就算如今活得似個老嫗,辛夷還是覺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間,耳紅心跳。

蘭舟靠近湖心,江離點亮一盞河燈放入曲江中,河燈如落星,隨水悠悠向辛夷飄來。

那是一盞及其精美的蓮花燈。燈身竟然是以一寸千金的整副蘇繡制成,薄如蟬翼的燈面滿繡紫玉蘭,花朵鮮活得放佛就從那燈身上一朵朵綻放開來。

“一蓮托生。”江離噙笑低語,“賀辛六姑娘與長孫結親之喜。”

一蓮托生(注1)。乃是東瀛的說法。謂之同生共死,不負今生。

辛夷聽得前半句還覺得心頭發熱,可后半句卻如一盆涼水澆了她個通透。她冷冷看著江離從蘭舟上岸來,下意識往后退了三步。

“不過是一場博弈,何來一蓮托生。”

“哦?”

江離在辛夷五步外駐足,一個刻意拖長的字眼,被他咬得添了分邪氣兒。

“棋公子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盧家休妻之局,公子不知如何知曉,現今這番棋局,又哪有參不透的理兒。”辛夷的指尖碰到了袖中暗藏的小刀,一片冰涼。

她總覺得,這番棋局中她最看不透的,就是江離。他恍若游離在局外,卻又輕易的參破一切,帶著他那副似乎處于絕對掌控地位的清傲淡然,讓辛夷不得不保持距離又步步提防。

天下棋,黑子無妨,白子亦可。最怕的就是那看不出要變白還是變黑的“灰子”。

“辛府借與長孫的親事,擺脫被盧家休妻的恥辱。辛六姑娘借著長孫少奶奶的名分,在棋局中多個最大的后臺。果然情誼笑荒唐,唯有利益取舍。”江離泛起抹輕視的笑,瞥了眼辛夷的衣袂,“不過,我看透此局,卻看不透辛六姑娘的局。小生以蘭舟蓮燈賀姑娘姻緣之喜,為何姑娘卻以袖中利刃相待?”

辛夷頓生一種秘密被人看透的羞憤,眸底不禁帶了怒意:“我與公子說好聽點點頭之交,說難聽點素昧平生。哪里輪得到公子為我賀喜,還是說這賀的不是喜,而是險。“

江離眸色深了深:“姑娘步步謹慎沒錯,但會不會太過如履薄冰了。”

“誰又愿意?唯有無可奈何。棋局一旦開始,一子錯則全盤輸。”辛夷泛起抹嘲諷的笑,笑江離明知故問,也笑自己草木皆兵。

她沒有選擇。因為她沒有可能,再去悔一次棋。所以那暗中看不見的下棋者在算計,她也要有自己的算計,算盡每個人,算盡每一步。

江離的眸色愈深,他的語調些些沙啞:“如果我說,我只是想以一蓮托生,賀你姻緣之喜。僅此而已。你可信?”

辛夷唇邊的嘲諷漸漸化為了輕蔑:“你我皆是棋局中人,何必說令人誤解的話。還是說公子今晚被自己設的局給迷了心,都看不清哪是風月哪是寒冬。”

江離的眸底蕩漾開些些夜色,他細細看著面前的辛夷,女子明眸皓齒,柔情綽態,一襲紫縹襦裙更添婀娜。美目深處卻是浸骨的清冷,好似所有的談笑都只是浮在表面上,無論發生什么也煨不暖那冷一分。

江離眸底的夜色蕩漾開來:“在下勸姑娘一句:姑娘弱質女子,并非練家子。就算想以小刀防身,那速度和力道都太不夠看。如真有人想對姑娘不利,依被派出人的身手,這刀只怕反而會架在姑娘脖子上。比如……”

江離拖長了語調,辛夷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衣袖一顫,再一瞧來,江離已站在原地,指尖把玩著她曾藏于袖中的小刀。

辛夷驀地脊背出了層冷汗。

棋公子,江離,精通棋藝。然而似乎遠遠不止于此。自己猜不透,只怕天下也猜不透。

辛夷正色打量江離,臉色卻是柔和了幾分。

憑方才江離的身手,想加害自己分分鐘的事。況且他還親自提點她:若是實力不濟,有時自我防備反倒會自露馬腳。

“還要謝過公子了……咦?”辛夷神色復雜的一福,卻忽地發現袖中多了個東西。

取出一瞧,是枝木蘭。木蘭春季開花,所以只是光禿禿的木蘭枝。

很顯然,是江離取走小刀后又放進去的。瞬息之間,詭變叢生。

江離臉色從容將小刀扔進江水中,淡淡道:“此乃紫玉蘭。可惜,春菲已謝,只剩下花枝了。”

辛夷怔怔,竟然想不出話來回他。只是把玩著木蘭枝,心頭忽涼忽熱。

“告辭。”江離微微揖手,旋即再不看辛夷,轉身離去。夜色燈火勾勒下他的背影,風姿俊逸如同不真實的夢。

不知從何起,不知從何滅,真真假假,縹緲無跡尋。

辛夷長長舒口氣,剛想回府,身后一聲嬌吒逼得她腳步陡滯。

“站住!本小姐命你站住!”

一位二八女子俏生生立在江邊,正揚著下頜朝這邊看來。女子臉若銀盆,目如水杏,粉面含春威不露,凌云髻中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紅寶石墜子垂了三寸長。身上竟是襲男裝,寶藍色紫繡雙窠牡丹圓領袍衫,愈發襯得她明艷不可逼視。

這不是生人,乃是和辛夷才有過節的王家小姐,王文鸞。

“這個蓮花河燈,本小姐要了。”王文鸞根本不管辛夷反應,便徑直叫小廝去撈江中的燈。

辛夷才發現,王文鸞說得是江離放得那“一蓮托生”。整幅蘇繡,玉蘭花開,在滿池河燈中格外出挑,也怪不得王文鸞一眼看上了。

辛夷微微瞇了眼。這河燈于她倒無所謂,但王文鸞仗著世家權勢,就徑直來“要”她的東西,還真當她是好捏的柿子。

她畢竟早就不是,木頭戒尺的辛六姑娘了。

“王小姐就怎么算定我會給你?憑你王家的姓,還是我們那日在安化街的好交情?”辛夷冷冷道,最后半句反說的話,含了股攝人的嘲諷。

王文鸞一愣,旋即鳳目漸漸扭曲:“本小姐看得上你的東西,是你的榮幸!辛夷,你真以為安化街的事兒,我就放過你了?要不是你和四殿下有說不清的牽連,你可知你已死幾次了?”

“自然是不知的。”辛夷一副正兒八經理所應當的樣子,氣得王文鸞嘴唇直哆嗦。

注釋:

1、一蓮托生:佛教用語。善行者往生凈土的人,都轉生于同一蓮花之中。有同生死,共患難不計結果的生死與共之意,還有無論怎樣一直在一起相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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