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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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斯瓔俏生生佇立在城頭,青絲懶作髻,素容無粉黛,瞳仁噙著令人心悸的精光,一身雪白喪服在風中獵獵飛舞,如同城上的一面旌旗。風云小說閱讀網
“瓔兒!你這是什么意思!”鄭誨朝城頭大喝,聲音都氣得變了調。
“鄭大姑娘!你這是作甚!”其余家主也驚疑不定地策馬上前。
他們實在想不通,一個本該深閨繡花鳥的女子,怎么手了這盤天下棋。
他們更想不到,一個己方鄭家的大小姐,怎的隱隱胳膊肘往外拐。
鄭斯瓔瞥了眼被家兵拿住的守軍,見守軍都被嚇懵了,并沒有太多反抗,這才滿意地看向鄭誨幾人:“干什么?自然是阻止你們進城。”
“你瘋了么!你一個婦道人家,來瞎湊什么熱鬧!此次四姓舉兵,事關天下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鄭誨又急又氣,臉皮一個勁兒哆嗦。
“女兒當然知道。我在阻止四姓征討,在為王家提供便利。”鄭斯瓔面色從容,泛起了抹笑意。
本該是芙蓉向臉兩邊開的笑意,卻讓城下諸人看得心間一涼。
如同藏于花叢中的毒蛇,從每一個毛孔都侵入了涼意。
雖知那是自己的親女兒,鄭誨也不禁起了一身皮:“不孝女!你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懂當今局勢么!王儉殺辛夷,尚在四姓紅線之內,我們可以縱容,但王儉若屠全族,這過分了的野心,我等必發兵阻止……”
“爹爹不消說了!大道理女兒都明白。”鄭斯瓔一字一頓,語調冰冷,“管他什么棋局,管他什么世家博弈,女兒只要將爾等困在此處,然后給王家作為的空間。不管王家在城中如何,這城門都不會開的。”
“瘋了!簡直是瘋了!”蕭鋮明等人氣得來回逡巡,恨不得沖上城門去,將那女子撕為碎片。
“鄭大人,你父女倆可是串通好的?早就判出四姓,投靠了王家!”崔家家主眼珠子一轉,將滿腔怒火和懷疑都投到了鄭誨身上。
鄭誨百口莫辯,臉皮都漲成了豬肝色:“老夫不知!老夫確實不知情!諸位瞧她的家兵打扮,也不是我鄭家的!我要知有這么個不孝女,老夫早就一刀結果了她!又哪里任得她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不知從哪里調來群嘍啰,和老夫對著干!”
然而幾位家主懷疑不減,連四下士兵的目光都閃爍不定,鄭誨急得怒火攻心,撕破了嗓子朝城門呵斥:“糊涂女兒!你素來都是明曉大禮的,怎如今發起癲來!老夫勸你及早回頭,打開城門,不然你我于茲斷絕父女情分,便為一河兩岸的敵人,勢不兩立!”
最后幾句話讓鄭斯瓔玉軀一抖,但只是片刻,她的眸底又盈滿了堅毅,不帶一絲溫度的堅毅。
“如此,謝過爹爹十七年養育之恩。”鄭斯瓔忽的斂裙跪下,向城下的鄭誨三拜三叩,在人看不見的地方,一行清淚滾下。
但被她迅速地擦去,再起身間,臉色依然沒有異樣。
所有人都愣了。
鄭誨更是嘴角抽搐,青著臉色,卻紅了眼眶,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斷絕父女情分。鄭斯瓔竟是沒有遲疑的,斷絕了父女情分,判出鄭家,站到了王家一頭,從此為敵我兩不立。
“為什么!為什么!你拋家棄父,也要投靠王家!你從來是懂事的,怎這般糊涂!”鄭誨變了音兒的向城頭大喝,鬢角的白發又多了幾縷,被北風吹得呼啦啦飄。
“糊涂?對吶,十二歲那年遇見了他,我便糊涂了一生。”鄭斯瓔笑了,眸色有些恍惚,有些晶瑩在打轉。
她想起她第一次見他,是在十二歲,那年三月。草長鶯飛,春意芳菲。
他攜帶一副棋局而來,被丫鬟領路著,前往棋室與爹爹對弈,而她被諸婆子嬤嬤簇擁著,只能老遠的瞥了一眼。
穿柳而來,素衣無塵,日光濺入他的黑眸,好似墜落湖心的星輝。
她看得不是太明晰,心間卻異樣地一陣跳,宛如中了魔般沖到爹爹的棋室,指著他說“我要和他對弈”。
那時她會的棋道,不過是閨中四藝的彩頭。琴棋書畫,四雅俱通,方能配得上她嫡大小姐的身份。
她下給旁人看的,或者說,下給未來的夫家看的,卻獨獨不是下給自己看的。
然而,輸棋給他的那一天,她第一次想,下給自己看,下給他看。
十三歲。她仍然輸棋。他面無表情。
十四歲。她仍然輸棋。他面如冰霜。
十五歲。她仍然輸棋。他有了一絲挑眉。
十六歲。她仍然輸棋。他終于說“姑娘這水平,當得了十歲童生了”。
十七歲。她不再下棋。因為爹爹要將她許給她,天下人都說他沒法拒絕。她以后要做的,是素手洗羹湯,是燈下夜補衣。
然而,玉佩在他門口原封不動,他的大門始終緊閉,曾經的恭喜變為了看笑話,四方的流言比猛虎還吃人幾分。
背地里諸人的指指點點,世家間的奚落白眼,還有市井編出的“鄭家姑娘送上門,偏到門口也不要”的曲謠,終于讓她的心冷成了塊石頭。
他是石頭心,那她也是石頭心,既然都無法偎暖,那干脆寧為玉碎。
“我到底哪里比她差了……不過,答案也不重要了……因為我要你死,我要整個辛氏都與你陪葬……辛夷妹妹,對不住了。”鄭斯瓔低聲呢喃,瞳仁漸漸被黑夜覆蓋,“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但我也不會后悔了……”
“不孝女!你到底是為什么!你忘了你斯瓚哥哥是怎么死的么?”城樓下鄭誨的大喝打斷了鄭斯瓔的思緒。
鄭斯瓔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喪服,惘然而無力地一笑:“我大抵最后也要下地獄的,彼時任斯瓚哥哥處置,也便了恩怨了。然而此時此刻,我想先了了我和辛夷的恩怨。”
鄭斯瓔頓了頓,指尖在寬大的袖袍中攥緊:“爹你可知?玉佩放在他門口數日,他連門都沒開個。就算是送人的玩物兒,也沒有這么拒之門外的。”
鄭誨一愣,忽的福至心靈,大概明白了自家女兒的理由,還有長安城中的傳言,那個辛家一株紫玉蘭,好上了那江家白衣郎。
草木姻緣。容不下第三個人。
“有我鄭家給你撐腰,他遲早要應的!你再多等些時日,他遲早會應的!你不該沖動,再多等幾日!”鄭誨慌不擇言地喝著,急得兩鬢汗珠滾滾。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