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整個人都僵住了。腦海里空白一片。
她怔怔地睜大水眸,瞪著近在咫尺的江離的面容。
“閉眼。”江離微微睜眼瞧了她,帶著兩分輕笑,一分無奈的輕道。
男子已經沙啞得不成樣的嗓音,低沉濃重。唇齒間溫熱的氣息,隨著開口拂過辛夷臉頰。
辛夷的大腦更空白。是缺氧的空白。
唇瓣上的觸感雖然溫柔,卻很貪婪地攫取著,令她的櫻唇半分都吸不進空氣。
她只能笨拙地用鼻子呼吸。臉頰到耳根,到心尖尖,到五臟六腑每一根骨頭,都滾燙得撓人。
有些難受。她卻不想離開。
她從來沒有離他這般近過。簡直就像融入了他,交織進他的生命里,燕燕齊飛,翙翙其羽,千纏百轉的局。
誰也無法抽身而出。
那般的歡喜,纏繞著她愈發缺氧,呼吸也急促起來。四肢發軟,眼前眩暈一片。
忽的,這片眩暈離去。
旋即就是眼前的血軀倒了下來,沉沉地砸在她肩膀上。
“公子!公子!”辛夷臉上的燒紅還未褪去,就迅速地化為了淚珠。
原來江離驟然昏死過去。摧毀般的傷勢,讓他強撐的極限終于崩塌。
鮮血從他口鼻流出,雙目緊閉,人事不省,幾乎已辨不出了進氣。
“公子!公子!”辛歧等人也焦急地圍了上來。
王儉驚駭的下頜終于闔上,爆發出了得意的大笑:“禁軍小賊們!別以為老夫看不出你們在裝死!都給老夫滾起來!江離小兒已不行了!給我砍了他!連同辛氏的賤人們!都給老夫砍了!!!”
躺倒在地的禁軍們被識破,又驚恐又尷尬地忙爬起來,王家的淫威和威脅之下,他們只得再次舉劍,沖殺上去。
劫后余生才喘口氣的辛氏諸人,臉色立馬慘白一片。
前時仗著江離守護,他們才保得性命。如今江離昏死過去,他們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眼看著黑壓壓的殺機轉瞬及至。
辛歧心下一橫,指尖兀地碰到了懷中的匕首。
“爾敢!”忽聽得一聲冷喝。
一抹黑色身影不知從何出現,只見掌心一把雪亮得瘆人的匕首,如鬼魅般的身影閃動,幾個呼吸之間。
沖到最前方的禁軍就被砍下了頭顱。
所有人皆一愣。那身影也停下來,奔到辛夷面前,倒頭便拜。
或者說,對辛夷懷中的江離倒頭便拜。
“屬下來遲!請公子恕罪!”那身影渾身著黑,眸如鷹隼,儼然是個影衛。
辛夷瞧瞧依舊昏死的江離,又瞧瞧影衛,愣愣到:“你是…”
那人有片刻遲疑。但暗中早藏著的他,已看全了自家公子和辛夷,前時光天化日下的“舉動”。
便也向辛夷一拜,臉上露出了同樣的尊敬——
反正這未來的主母,知道一切都是遲早的事。他若是如實稟報,想來自家公子醒后,也不會責他什么。
“屬下鐘昧。乃是公子貼身影衛。公子只想親手來救姑娘。故屬下等前時未出手。但見公子已昏死,實在擔憂,才斗膽違抗命令,出手相救。”
辛夷聽著這報奏折般的回話,又急又氣又好笑的道:“人都這樣了,還管什么命令?你若是不出手,你家公子就被閻王收了!若彼時他責罰你,我幫你擔著!”
鐘昧等的就是最后一句。
他立馬松了口氣,再次握緊了染血的匕首:“如此,姑娘就瞧好罷。剩下的小雜碎,由屬下來清場。”
二人這邊一來一去,那邊的王儉卻是臉色幾變。
“大人,可繼續誅殺?不過是一個影衛,或許是漏網之魚。剩下的數十禁軍,也足以取他首級了。”禁軍將軍向王儉抱拳。
王儉眸色閃爍。右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最后咬牙道:“不!你有沒有覺得,此人的身手,和那日老夫包圍辛府,最后殺出來的幾百影衛,是一樣的路子?”
禁軍將軍一愣。竭力回想了番,也慢慢變了臉色。
那日王家由著王文鷹之死,也這般叫囂著圍殺辛府。最后,不知從哪兒殺出的五百影衛,不僅逼得他王家罷手,還嚇得王家和辛氏達成了暫時的和平。
鬼魅。若江離是一個鬼魅。那群人的可怖,簡直是一群鬼魅。
“難道,那日的影衛是江離派來的?難道,江離一個平民,秘密訓練了這么多影衛?”禁軍將軍握劍的手頓時顫栗起來。
王儉心里一涼。抿了抿嘴道:“不必自己嚇自己。江離不過是個有些本事的平民,還不至于有這般底氣。或許是他攀附的某些大人物出的手。現在深究也沒用。撤兵!立馬撤兵!”
“撤兵?”將軍一愣。
就差半步到嘴邊的鴨子還放手。這不像王儉的作風。
“既來了一個,指不定還有多少。若是再像那日般,來個五百,憑你這剩下的幾十禁軍,老夫怕今兒也走不了!為保萬全,還是先撤!待老夫整頓兵力,準備充分,再卷土重來亦可!”
王儉最后一抹不甘消散,果斷地放下了命令。報仇或保命,當然后者重要。
“遵命!”禁軍將軍暗中松了口氣。
“在老夫殺回來之前,先留下部分人手,將辛府圍起來!不必傷人性命,只是把獵物盯緊了!一個蒼蠅都不能放出去!”王儉遺恨得咬牙切齒。
“遵命!撤兵!”禁軍將軍吹響了號角。
呼啦啦,轉瞬間。前時還殺氣騰騰的北郊禁軍,立馬作鳥獸散,不到半刻就跑了個干凈。
“這怎么夾著尾巴走了?”辛夷與辛氏諸人怔怔。
鐘昧眸色一深。大概猜到了些緣由,卻只是對辛夷笑笑。
“或是被突然出現的在下唬著了罷。王儉老匹夫本就疑心重,怕是顧忌第三方插手,到時反搶了漁翁之利。這才先回整頓兵力,再做打算罷。”
辛夷略一思量,點了點頭:“或許罷。王儉不是輕易罷手的人。但如今有喘息之當,多少都是好的。先給公子瞧傷,為辛氏亡人下葬,休整休整為好。”
諸人皆點頭稱是。當下由辛夷和鐘昧扶著江離,撤回辛府府內。
收拾了幾間尚算保全完好的廂房,從地窖里找了些余糧油水,又接著入殮亡故的辛氏族人,為辛周氏服喪,忙活到都沒有時間悲傷。
死里逃生的辛府,才勉強喘了口氣。
而同時,在大明宮某處,趙王李景霈也才勉強喘了口氣。
坐在上首的王皇后臉繃得像塊冰:“你一向是聽話的,怎會擅自出面,拿了晉王等人。就算是幫了你舅舅,也未免莽撞了。本宮倒無妨,但瞧你舅舅,立馬就遣人來責問本宮,懷疑是本宮的主意。本宮這才召你來問個究竟。”
李景霈眉梢一挑:“出手的是本王。舅舅問本王就行,何必來責問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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