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回京
作者:枕冰娘分類:
看到辛夷忽略了杜韞心的無禮,直接拴了結,杜韞之感激地連連拜謝。躚躚也給辛夷面子,主動上前一福。
“杜韞心杜姑娘,奴敬杜家是百年仕門……”
“敬?既然知道我杜家是百年仕門,又怎稀罕你個窯姐兒的敬!這份敬從你個窯姐兒口里說出來,都是臟了我杜韞心的耳朵!”杜韞心兀地打斷了躚躚話頭,冷笑陰陰。
這次,不待竇安和辛歧發話,不待杜韞之補救,辛夷猛地一拍桌案,厲聲喝道:“杜姑娘休得無禮!你如今也不過是我辛家的食客,和尚能教舞掙銀子的躚躚比,也高貴不到哪兒去!”
這話懟得露骨。杜韞心蹭的一聲,從臉頰漲紅到脖頸:“辛姑娘,你不要因小失大!賺銀子算什么?我杜韞心是官家小姐,她不過是窯姐兒……”
“除了你杜韞心是官家小姐。除了這點。”辛夷也兀地打斷杜韞心的話,鳳眸凜冽,“還有那點,讓你有底氣說出方才的話?”
辛夷本以為,場中所有人都以為,這般直白的挖苦,已經能打碎杜韞心的執迷不悟,平息這場風波。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杜韞心。
低估了她的執念。
“就憑這點,就夠了!”杜韞心絲毫不覺辛夷話難聽,反而驕傲地一揚下頜,“士農工商,尊卑有別!我杜韞心是官家小姐,骨子里是最尊貴的仕門血脈!”
辛夷的火頓時就下去了。她不是消氣,而是覺得,無論和杜韞心說什么,都像是對牛彈琴。
沒用。自然也就分不出對錯。
拿來“士農工商”當飯吃,念著“尊卑有別”作枕眠。杜韞心只怕這一生,活著就為這八個字,那和她講其他任何道理,都是鏡中月,水中花罷。
但辛夷徹底的冷了心。對杜韞心這個人,由著杜韞之或者往日的情分,都徹底冷透,雖然目光是朝向杜韞心,卻如看個陌生人。
“罷了。納躚躚入門,是我辛家事。爹爹和我已商議妥當,就不勞杜姑娘操心了。”辛夷淡漠地轉過頭,根本不管杜韞心是何表情,“書公子,你以為如何?”
最后一句話是對杜韞之所說。
杜韞之見辛夷揭過了這茬,感激不已地下拜:“這是自然。說到底,都是辛家事,我二人也不便多嘴。在下會管好家妹,不讓她莽撞。還望各位多擔待。”
言罷,杜韞之很是客氣地一一向諸人致歉,尤其是面對躚躚,彎腰都快碰到膝蓋了,一趟下來,累得腿都在打顫。
屋內終于迎來了安寧。諸人靜靜地受了這一禮。見哥哥如此,杜韞心也不好再開口。辛夷卻無奈地搖頭。
堂堂書公子,千金不折腰的人物。卻由著個不爭氣的妹妹,腰屢屢向人彎下,骨頭都低了三分。
可憐。又可悲。但瞧杜韞心執迷不悟的樣子,只怕這孽緣,往后還有得受的。
“都散了罷。”辛夷深吁一口氣,叮囑了些月錢米糧的分配,便當先離去。
諸人陸續離開,杜韞之經過杜韞心身旁時,素來寵溺妹妹的臉,也多了分寒氣:“辛姑娘屢次相助,對你我有大恩。若你再對辛姑娘出言不遜,休怪我……”
“怎么?哥哥,你還要向著外人?爹娘去世前,把我托給你。如今世上就剩了你我!如今你為著外人,要對自己的妹妹倒戈相向?”杜韞心秀眉一蹙,眸底瞬時盈滿了淚花。
杜韞之臉色復雜。拳頭攥緊又松開,似乎掙扎著什么,卻最后只留下“好自為之”四字,就推門離去。
再未理杜韞心半眼。方才彎腰行禮過多的脊梁,有些疲憊,有些傴僂。
原地就剩下了杜韞心一個人,浸泡在飴糖般金燦燦的夏陽中,好似渾身燃起了烈火。
七月,日光流金。淬人心,燼黑白。
而在另一廂,太液池,太液亭。
太液池位于大明宮后宮,一池碧波無瀾,在明晃晃的日光照耀下,好似一面黃金磨就的鏡子。
亭中置軟榻,榻上翹頭案,案上一副棋局。數名宮女手執孔雀羽扇,扇來爿爿從湖面上拂來的水風,就算是夏日,亭中亦涼爽襲人。
李赫就愜意地懶倚在榻上,指尖玩弄著枚棋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棋局上落,身側是那卷愛不釋手的杜韞之的字帖。
“你要不要看看這幅字?前些兒你去川蜀了,沒瞧著熱鬧,喏?棋公子。”李赫把字帖遞給對面的男子,“話說回來,你擅離川蜀進京,也不告朕一聲,膽子愈發大了。”
江離坐在棋局另一端,猶豫著下一顆棋子往那兒放,頭也不抬道:“棋公子棋藝謀生,行走九州,進不進京,還需要給皇上稟告?”
這話說得古怪。
明明眼前坐的是棋公子,話里又是棋公子。放佛是兩個人,一個在長安日光之上,一個在長安暗夜之下。
李赫吃了閉門羹。收回字帖道:“也是,也是。不過你前腳趕到川蜀,后腳又趕回來,且不說來回折返累不累,便是做樣子,也不帶你這么敷衍的。”
這話更古怪了。
放佛棋公子入川是做樣子,讓諸人以為他人在蜀。再后折回京,才是順自己心意。
江離眉梢微挑,依舊凝目盯著棋局:“棋公子應棋友相邀,赴川弈棋。一盤棋兩個時辰下完,了了也就折回京。有什么不妥么?”
李赫似笑非笑地聳聳肩:“朕不過是提醒你:紙包不住火。尤其是鬼機靈的晉王,恐怕已察覺出什么了。棋局正到精彩處,你可別半路退了場。不然,朕的好戲就沒人來演了。”
“這個,就不勞皇上操心了。”江離字字如從齒縫迸出,語調森然。
李赫佯裝無趣地移開視線,自覺無話可說,干脆拿起杜韞之的字,細細賞析,嘖嘖贊嘆,當面前沒江離這個人。
一陣風從湖面來,他舒服的微瞇了眼:“好字,好棋,好夏日。真不知前朝那些人吵吵嚷嚷,哪兒來的精力。你說是不是。”
江離一聲冷笑:“自得了書公子的墨寶,皇上就縮在后宮,日夜賞玩。前面怎么亂,自然和皇上無關的。”
“你這話說得,朕是烏龜怎地。”李赫哭笑不得,“你瞧瞧書公子的字,寫得不好么?朕看了數日都看不夠,果然要陪葬,到冥府接著看去。”
說著,李赫就連聲囑咐太監鄭忠“朕說過此字陪葬”,鄭忠忙不迭應“皇上已經說過很多回了”。
江離抬頭瞥了皇帝半眼,眸底一劃而過的精光:“皇上真是沉得住氣。內廷行走的權賜下,拍拍屁股就走人,根本不管牽連起的風波如何大。”
太液亭頓時寒意驟生。
李赫眸色閃了閃:“當老子的只管把賞賜發下去。至于賞賜拿不拿得穩,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