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花開
第四百九十五章花開
小說:、、、、、、、、、
男子踱來踱去,很是為難,一方面他下意識覺得有問題,可另一方面又是摯親舊友,何況從表面上看,真如杜韞心所說,只是耽擱行程,并未見血。
毒蛇藏在鮮花叢中。他根本瞧不出。
棋局中殺人不見血。他根本不分明。
見男子左思右想,杜韞心終于沒了耐心,狠狠啐了口:“徐三哥還在猶豫什么!若你不幫,則我就不去探哥哥口風,任他怨你!”
“不,不要!”過耳“哥哥”兩字,想到那個“小八”,男子立馬急了,前時思前想后的事,恨不得一口應下來。
“我幫!我幫就是了!”
“這就對了。若沒什么事,三哥這就啟程,讓影衛攜你南下罷。”杜韞心泛起了得意的微笑,滿臉勢在必得。
然而,男子還是佇立堂下,欲言又止:“那個……”
“徐三哥但言無妨。”杜韞心隨口一道。
男子躑躅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在案上,像個小孩般,峻灑的容顏噙了分懇求:“在杜家最落難的日子,我卻在東瀛逍遙,我知道……小八,小八肯定是怨我的……他號書公子,癡字道,我便從東瀛給他帶了一枝名家所制的狼毫……他一定歡喜,或許就不那么怨我了……還請九妹幫我說些好話……”
案上狼毫,尖健齊圓,一看便價值不菲。
杜韞心下意識想攫過來,可旋即意識到男子在側,便悻悻地收回手:“行,筆我先收下……會幫你好好說話的……”
“多謝杜九妹了。”男子大喜,深深揖手,笑得露出半圈白牙。
“那耽擱行程的事,就拜托了。”杜韞心眸底火焰熾盛,頓了頓,笑意蔓延——
“琴公子,徐岱。”
春末盡,初夏至,風搖荷動一室水精簾。
話說琴公子徐岱從王府出來后,卻是腳步一滯,偏巧不巧地撞上一個人,正是書公子杜韞之。
他佇立在王府外的街口,青絲磊落,墨沾衣袂,一襲素衫落滿日光,顯然等了有些時辰了。
“小八?”徐岱眼眸微亮,似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確認那不遠處的面容,是三年未見的故人。
“小八!”片刻,徐岱才提高音調,喚了他,聲音有些不穩,有些顫抖。
杜韞之微微蹙眉,邁步走過來,臉色復雜,脫口道:“為何不是直接來見我?”
一句問直率坦白,像一把刁鉆的小刀,直直地往徐岱心尖上刺。
徐岱亮起的眸立馬暗了下去,躲閃著杜韞之的注視,躊躇半晌,才憋出幾個字:“不敢貿然。”
“不敢貿然?”杜韞之繼續走近,玩味著這幾個字,一聲涼笑,“所以,先去見了家妹,而不是我。”
徐岱低下頭,在步步逼近的書公子面前,他像個犯錯的孩子,眉間劃過抹慌亂:“三年未見,杜家敗落……怕你怨我……”
“怕我怨你?”杜韞之走到了徐岱面前,他比徐岱矮個頭,此時微微抬頭瞧著后者,卻令后者神色愈窘。
徐岱干脆偏過頭去。
杜韞之也干脆偏過頭去。
兩顆腦袋偏著,卻也是一個目光如炬,一個躲躲閃閃,正中不中地湊一塊兒。
杜韞之盯著徐岱,一字一頓:“所以,連當面求證都不敢,而是托人傳話。”
徐岱清咳兩聲,額角急得都滲出了細汗:“小八……我……”
男子唇齒開闔幾番,卻是擠不出半句完整話,唯有愈慌亂的臉愈紅,本來一身玄衣落拓,此刻卻笨到了極致。
杜韞之哀涼笑笑:“你向來嘴笨,可到如今,一個好聽的解釋,都編不出么?”
本來是暗藏柳暗花明的話,卻被徐岱理解成了一個大棒槌,放佛得了救星,直楞楞地脫口而出:“編不出。”
杜韞之臉一僵。
徐岱卻眸色坦蕩,極盡真誠,還以為自己回答得妙極,毫無遮掩,直來直去,正現己深丹心。
杜韞之直覺一坨棉花堵在胸口,喘不上氣來:“三年間,家族落敗,漂泊流浪,我是不堪忍受,但好在我還有我的字,我未曾一日,一刻,一念,因為身處窮困,而玷污了我的字。它們仍是干凈的,高傲的,如初的。有我的字,再苦的日子,也總有一分活下去的理由。”
杜韞之頓了頓,眸底夜色翻涌:“你知道么?三年間,讓我輾轉難眠的,不是命途多舛,而是遠在東瀛的……”
杜韞之一滯,忽的就說不出了。
他只是深深看著徐岱,欲言又止,眼角似有晶瑩閃動,平日塵埃不惹的一身清骨,竟多了一分風月綿延。
徐岱攥緊了拳頭,頭都快低到胸口了,渾像個被人訓了,氣息蔫了的孩子:“是……是我的錯……”
“千里遙遙,風俗殊異。聽聞東瀛多水難,多山崩,擔心那個人一去不復返,又有異域女子溫婉可人,怕那個人一醉在春宵,還有東瀛飲食大不同,喜生食,多清淡,也不知那人習慣不習慣,是不是瘦了幾分,閣樓小巧,天井低垂,念那人住得可還舒心。冬日多雪,會凍著,官道簡陋,會顛著,遙望中原故土迢迢,會思鄉難捱。”
杜韞之大氣不喘,連珠炮般說了一通,語速越來越快,神情愈激動,聲聲如同質問著徐岱。
吾心君知否。
徐岱撓撓頭,抹抹汗,舌頭快打結了,也插不進半句申辯,只得偃旗息鼓地一個勁兒重復:“是我的錯……是我錯……”
杜韞之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有些失望地冷笑:“我說了十句,你卻只有這一句。你就沒有其他話么?”
徐岱一愣。
話?他是有很多話,可怎么都說不出來,一堆堆擠在喉嚨口,就是不帶去到舌尖的。
良久。徐岱終于眼眸一亮,脫口而出:“有!我從東瀛給你帶了上好的狼毫,你拿來寫字兒最好了!我把筆給杜九妹了,這就去取來!”
言罷,徐岱興致沖沖地,轉身就往王府里回。
杜韞之臉一冷,寒聲道:“不必了!”
“不必了?”徐岱駐足,丈二摸不著腦的回頭。
杜韞之直覺那團棉花,堵得胸口生疼,疼得他狠狠刮了徐岱半眼,轉身就走,只在風中留下句。
“筆就拿給家妹用罷。人都無所謂,又何況一支筆。”
一襲素衫遠去,墨染天涯,眼看著就要消失在視線里。
徐岱怔在原地,一股又涼又熱的泉水往腦袋沖,忽的就通竅了,之前懟在喉嚨里的話,也忽的就能說出口了。
“小八!”
杜韞之駐足,沒有回頭。
徐岱眸色一深,緩緩開口,每個字都聽得人心慵:“當年我走的時候,你送我至長安灞橋,正好也是夏初。你贈我一袋繡球花種子,你說,此花兩國均有,夏初爛漫,若三年后我未還歸,便一個人在東瀛賞花。若我如約歸來,則我們一起看盡長安花。”
杜韞之身子一抖,還是沒回頭。
徐岱的聲音愈沙啞,如夜色流淌開:“我進京那日,已經看到了……長安的繡球花兒,都開了……”
花兒都開了。
東瀛的花兒開了,長安的花兒開了,那些欲語還休的人間情義,也開花兒了。
凝滯了片刻。杜韞之拔腳就走,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唯有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他笑了。
風起長安,一城花開,君子陌上緩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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