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七日,瓦剌鐵騎至荊州城西。
瓦剌軍并沒進攻荊州城,反而是繞過荊州城而過,然后分出鐵騎三千由先鋒將帶領,直插魚骨陘口截斷西北軍的退路,剩下的大軍主力則是步步壓向西北軍,將攻占冀州后撤出支援楚唐的郭文鶯堵在了陘口外的一片開闊地帶。
這是郭文鶯和巴爾赤的第一次對峙。
魚骨徑口顧名思義,形狀好像魚骨頭一樣,細而長,有幾條并不算筆直的分支。只是分支所通之路都是絕路,不了解地形的人還以為能逃出生天,實則越掙扎越陷入絕境。不得不說,巴爾赤找的這個地方真是太好了。
魚骨陘口外是東行山山腳向西延伸而出的一大片平緩的開闊地,正是非常適合騎兵作戰的地形。西北軍的騎兵部隊掩護著步兵向東撤退,見瓦剌大軍追到連忙列陣迎敵。
一萬對六萬,又是在開闊地帶,勝負幾乎沒有懸念。
此刻瓦剌騎兵都已按捺不住了,身下坐騎不時地打著響鼻,刨著蹄子。
巴爾赤卻并沒急著下達沖鋒的命令。他一直在尋找與西北軍野戰的機會,現如今真的把西北軍堵在了這里,正是天賜的良機。不過他素來心思深沉,越是到緊要關頭,越沉得住氣。尤其是這些日對戰,以他對郭文鶯的了解,總覺事情沒表面那么簡單。
隨著令旗揮動,西北軍騎兵開始列陣了,并很快就向后撤去,露出了那掩藏在后面的三百輛戰車。
看到這一幕,巴爾赤笑了笑,原來壓在頭頂的疑云也散去不少,西北軍這是想用車陣抗御騎兵嗎?倒真是他太高看郭文鶯了。
從戰術上來說,借戰車之固來截阻騎兵的馳突沖擊,是不錯的戰略,只是由于陣內車輛的密集分布,行列間的通道非常狹窄、曲折,騎兵難以快速穿插,行動的空間將受到極大的限制。尤其是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怕火攻。
巴爾赤吩咐身旁武將,“準備火箭,負草焚車。”末了又加了一句,“小心對方火器。”
西北軍一萬人影影綽綽,再加上陣法變化,根本看不清后面如何,也一時猜不出西北軍把火器安在了何處。
瓦剌人自去布置火箭及干草,準備火攻。那邊,西北軍的幾百輛戰車迅速向陣形前列靠攏,而且并不像一般的方陣陣形做縱深布列,而是前后交錯地排成了幾行,然后快速地向瓦剌軍陣推進。
瓦剌人越看越糊涂,車陣多是以防御為主,還沒見過這樣推著戰車往前瘋跑的啊?西北軍這是要做什么?
眼看著兩軍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巴爾赤終于下令騎兵前軍向西北軍沖殺。
西北軍戰車在沖到距瓦剌騎兵二百丈遠時猛地停了下來,戰車上一直蓋著的毛氈終于被掀開,露出在戰車木片掩蓋下的火炮來。
巴爾赤還在防備陣后是否攜帶火器,沒想到竟然是安置在陣前,不僅有火炮,還有絞軸發射的弩機,弩機射程可達三百大步,火炮射程可達五百步以上。有這兩樣,什么樣的沖鋒也都是白給。
可這會兒調回騎兵已經來不及了,瓦剌鐵騎前軍已經沖了上去,與此同時西北軍的弩箭和火炮也呼嘯而至。
火炮威力自是大的嚇人,只是數量不多,造成的影響還有限,不過這三百輛戰車上綁縛的機弩威力實在巨大,每一只射出的箭都好像是一桿帶翎的槍,就好像無數個最勇猛且不怕死的武士手握長槍向他們沖殺來。每一槍落地幾乎都能將一個騎兵連人帶馬釘倒在地上,更有甚者能連穿幾個騎兵而過。
瓦剌大軍被這突來的打擊搞得蒙了,非但那些沖鋒的騎兵隊損失慘重,就連后面尚未沖鋒的騎兵大陣也在弩箭的攻擊范圍之內。距離最遠的騎兵則在火炮射程內,離得越遠,反倒損失越慘重。
弩箭一排排落下,瓦剌鐵騎一排排地往下倒去,靜立不動的騎兵陣成了西北軍新軍最好的靶子。
此刻郭文鶯站在西北軍的后陣,雙眼緊盯著陣前的變化。為了演練這個陣法,她和路唯新跟著步兵跑了數月,天天推著戰車跑來跑去的練機動性,鞋都跑爛幾雙,雙手上都是血繭子,到了今日這些戰車才算徹底發揮了威力。
張強在一旁看得有些擔憂,忍不住道:“頭兒,瓦剌不會撤軍吧?”
郭文鶯搖搖頭,“他們不會撤,敵眾我寡,仗還有得打呢。”
這個魚骨徑口是瓦剌人挑選的最好戰場,前有追兵,后無退路。不過這里同樣也是西北軍的最好戰場,此刻正是檢驗花費一年時間訓練的這戰陣的最好時刻。就像她先前所說的,步兵對騎兵,也一樣會贏的漂亮。
瓦剌人的野性不允許他們這個時候后退,且一旦退下去立刻潰不成軍,只有被戰車掩護下的西北軍屠宰的份。巴爾赤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冷聲吩咐左軍沖擊敵陣右翼,而其余諸軍則繼續沖擊西北軍軍陣。
巴爾赤暗自琢磨,西北軍床弩雖然厲害,卻不過只有三百架,只要能沖進西北軍軍陣中,瓦剌大軍依舊可以扭轉局勢。
而騎兵攻擊步兵大陣,攻擊對方的右翼最為有利。因為長槍陣雖能克制騎兵,但是變陣卻慢,如果對方騎兵突然變換攻擊方向,己方就只能用刀盾兵來緩沖。一旦對方沖擊右翼,刀盾兵就非得轉過身來不可,可一旦這樣,刀盾兵就會把自己毫無保護的后背亮給了對方,一旦對方手中還有多余的騎兵,那么后果將是不堪設想。
巴爾赤不愧是瓦剌最有名的將領,瞬間就想明白了利弊,也制定了最有利于騎兵的作戰計劃。可惜這世上的事情,總是變幻莫測的,想得再好,也趕不上變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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