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頭腦暈暈一片混沌,田桑桑依然存在意識;只是身體突然有了一段陌生記憶,以及渾身像是被車碾過的累,讓她疲憊得動不了,也不想睜開眼。
恍惚中,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她能感受到熱烈的陽光傾瀉進來的溫良。
一陣慌忙的腳步聲,伴隨著女人擔憂的話語:“李醫生,你快來看看桑桑這丫頭,她頭上都磕破了,剛才還見血了……”
鐘大媽一臉倉皇失措地進了屋,看到臉上躺著的胖女人,以及呆呆站在原地的小男孩。男孩子小臉白白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言言,不怕不怕,你媽媽沒事。”鐘大媽溫暖的掌心摸著小男孩的黑發:“鐘奶奶在。”
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李醫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他年紀不是很大,有著醫者一貫的從容。把醫藥箱擱在床邊,李醫生安慰道:“你們都別慌,我看看。”
說話的同時,李醫生已經給田桑桑做起了檢查。這個人他認得,村里沒有人不認識她的。李醫生不是太喜歡她,倒不是因為田桑桑的長相,而是因為田桑桑的性子,好吃懶做,似乎永遠長不大。想起田家前幾天才出了喪事,現在田桑桑也不知怎么了,弄得全身是傷,可憐了她家一個冰雪聰明的孩子,李醫生深感同情……
檢查完后的李醫生對一旁的鐘大媽說道:“她身上都是一些外傷、擦傷,就是腦袋上的傷比較嚴重,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我給她開一些藥,這幾天注意休息,多補補,過段時間就能痊愈了。”
“哎呦、謝謝,謝謝李醫生了。”鐘大媽跟著他出去,回頭看了眼不放心,也把孟書言帶上了。
田桑桑潛意識里知道人走了,屋里靜悄悄的。她睡了一會兒,才緩緩掀開沉沉的眼皮,就聽見門外傳來嘈雜聲。
原本已經關好的門被人“砰”的一聲大力撞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陳桂蘭噼里啪啦對著她就是一頓罵:“田桑桑,田桑桑你個小賤蹄子!你出來!你看看,你把我們家恬恬打成什么樣兒了,我今兒要是不替我女兒還回去我就不是你三嬸!”
周圍已經下工了的鄰居聽到動靜,都紛紛往田桑桑家里湊。
“咋了,田三媳婦?”有人問道。
陳桂蘭聽到有人問,猙獰的臉才緩過顏色,把身邊的田恬往前輕輕推了下,說道:“大伙兒瞧瞧,我們家田恬都被她堂姐打成這個樣子了,這臉還能看不?都腫了!她田桑桑一貫是個霸道的,但也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眾人聞言紛紛看過去。
村里人誰不知道,田恬是公認的村花,在隔壁幾個村都芳名遠揚。她今年才十九歲,身材玲瓏有致,櫻桃小嘴大眼睛,皮膚豆腐似的白,上過高中,是個好姑娘。可現在,她右臉頰明顯紅腫,左臉頰上還掛著幾道指甲痕,頭發有些亂,她咬著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讓眾人看著都心疼。
有人看不過去,出聲兒了:“這田桑桑是該管管了,田三媳婦,你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育她,她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是啊,恬恬多好的模樣,被她糟蹋成這樣,可見田桑桑心眼實在壞,還是自家堂姐妹,親的都下得了手。”
“可不是,以前她還搶我們家小虎的東西吃,老大一個姑娘了,真不害臊。”
“我聽說,她還搶她兒子的東西吃,哪有這樣當媽的,可憐她家言言。”
“我看啊,就該把她這禍害趕出我們村,免得丟我們村的臉!”
“對,趕出我們村!我們村沒有這樣的人!”
“大家別這么說。”田恬柔柔地對眾人道:“堂姐只是太生氣了,她也不是故意要把我打成這樣的。”
“恬恬你不要再為你堂姐說話了,她是個什么人鄉親們誰不知道。也就你這孩子是個心善的。”
陳桂蘭也道:“知道你是為你堂姐好,可她這樣的人不教訓是不長記性。今天她敢打人,明天殺人放火的事情她都有可能做出來!”
這時候,一個年輕婦人看好戲般進了人群,她是個利索的,說話也是擲地有聲。
“出啥事兒了,都聚在人田桑桑家門口?”李小琴挑著眉悠悠然問道。
“還能咋了,田桑桑把我們田恬給打了!”陳桂蘭不爽地看著李小琴。李小琴是鐘大媽的兒媳婦,鐘大媽一家和田桑桑家要好,陳桂蘭自然連帶著看他們一家也不待見。
李小琴也不喜歡田桑桑這個三嬸,一身的刻薄勁,但她同樣討厭成日里像只黑豬一樣的田桑桑。她啊呀了一聲,“真是造孽呀!恬恬多好看多水靈,被打成這副樣子。可是田桑桑不是滾下山坡了嗎?現在還睡著,這是啥時候打著你閨女了?”
眾人也很好奇事情的經過,眼神落在田恬身上。
田恬咬咬牙,嬌柔的臉露出一絲為難。
“恬恬,別怕,把事情說出來,我們為你做主。”別人看她一副要說不說的臉色,都著急了。
田恬這才收了欲言又止的神色,輕聲說道:“田桑桑給周老師寫情書,在后山被周老師拒絕了,我上去勸了她兩句,她氣不過,就打了我。打得太狠了,她沒注意踩到腳下的石子,滾到山坡下去了。這也怪我,沒能及時把她攔住。”
“她這是自作自受,活該!”
“什么,給周老師寫情書?”
“她可真是不要臉,兒子都快四歲了,還給人寫情書?”
“她要是要臉,五年前還能干出那事兒?”陳桂蘭不屑地輕哼了下,步子邁向屋里,大力地搖著躺在床上的田桑桑,破口大罵:“田桑桑,你給我起來,別以為裝睡就能給我糊弄過去。喪門星,克死了我大哥大嫂,現在又克死你姥姥,你這種禍害就該早早去死投胎,下輩子好好做人。”
“唔。”田桑桑痛苦地口申口令了一聲,腦袋本來就痛,被人搖得更痛了。耳朵邊一直有女人尖利的聲音在徘徊,就跟緊箍咒似的。
剛才外頭的議論聲以及閑言碎語她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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