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桑桑一派從容,一臉淡定。可周圍的民眾們哪里懂得她內心那種麥霸的想法,都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田桑桑要去唱歌?”
“不要逞強啊,這可是在副書記面前……”
“她長這么大,我們都不知道她會唱歌。”
“就是會唱又能咋樣?前面有田恬有周老師,肯定唱不贏的。”
“田桑桑……”陳英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喉嚨微啞:“你為啥……你又不會唱……”
田桑桑嘴角含笑,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陳英紅了眼眶,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她覺得田桑桑這么好,這么讓人有安全感。原來,這就是……女人之間的情誼。
陳銘也有點感動,主動說道:“田桑桑,我去唱吧。你不……”行。
話還沒說完呢,田桑桑打斷他:“不用,我來,你們且看且聽。”
邊上的田恬暗暗地蹙了蹙眉,不可能,田桑桑是不會自找沒趣的。她能這么自信,絕對說明她會唱。既然她會唱,一定不能讓她唱。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主席臺。
鐘嬸子一家都十分擔憂。
“媽媽,桑桑阿姨會唱歌嗎?”狗剩抬頭問道。
李小琴默了默,說:“這個我也不懂。就算不會唱,隨便唱唱也算是唱啊。”
只有孟書言,清楚地知道,他媽媽是會唱歌的,可他還是忍不住緊張。
小奶茶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著他的手心,一個勁地點頭點頭再點頭,孟書言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白毛,她立刻乖順地躺在他的小短腿上搖著小尾巴。
“田桑桑啊,倒是……”村長的眼神深邃,“很有勇氣。”尤其是在那樣一個情況下,自愿替英子遮住事情。
直到今天,村長才開始意識到,田桑桑是真的不一樣了,變得比以前沉穩了。就沖,他兒子那時候都還是沒有那膽量,她卻能挺身而出。
“確有勇氣。”副書記贊同。
村長訝異。難道副書記知道了什么?不然為何一臉高深莫測?
副書記似乎是看出他所想,看向主席臺:“往常這樣的人,又有哪幾個肯這般表現自己。這姑娘,勇氣可嘉。”敢于直視自身的不足,勇敢地站在臺前,不畏畏縮縮,接受觀眾的檢驗。
周正和田桑桑擦肩而過時,驚訝地皺了皺眉,田桑桑為什么這么淡然?
田桑桑站在主席臺上,看著臺下的一臉“期待”的觀眾們,心里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時候,她還能腦補出她年輕時候的偶像權志龍,也是站在一個舞臺上,用一個睥睨眾生的眼神,霸氣地說:“我的女人們,尖叫吧。”
自此粉倒一眾迷妹。
她現在的心情也是一樣。
好想,高歌一曲啊。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e,on!high起來!歐巴……干男style,干男style。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左手右手的慢動作重播……
眾人緊緊盯著田桑桑,就連孟書言也是,抱著小奶茶眼巴巴地看著臺上的媽媽。
田桑桑的一舉一動,都被觀眾收入眼底,就在這時候,她的嘴唇動了一下。
要唱了要唱了。村民們在心里吶喊。
“咳咳、咳咳咳……”
噗嗤,周正在心里嗤笑出聲。什么嘛。還以為她真的有兩把刷子,不過是在撐場子而已嘛。
田恬的面色也松了松。這唱的是什么?咳嗽吧?
“哥,你說她到底在干啥,到底行不行啊?”陳英緊張地抓緊了衣擺,“要不我現在上臺替她唱一唱?”
“我覺得吧,她……”陳銘沉吟片刻:“她可以吧。”不知道為什么,她想起了田桑桑剛才的眼神。
“而且,妹兒啊,你別去,萬萬不能去。”你去了,要唱倒一大片。那就是個鬼哭狼嚎,沒人受得了。陳銘心里嫌棄。
村民們都笑了,這哪里是唱歌。顯然他們是在看笑話。田桑桑確實變了,變化他們有目共睹。但再怎么變化,說她會唱歌他們可不信。
“不好意思,剛才只是在試音。”田桑桑不咸不淡地開口,緩緩道:“現在正式開始。我的這首歌,名字叫《天亮了》。”
她只是這么一句話,觀眾們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因為是臨時發揮的,沒有配樂,沒有伴奏,有的只是田桑桑的聲音帶來的旋律。
“那是一個秋天,
風兒那么纏綿。
讓我想起他們,
那雙無助的眼。
就在那美麗風景,
相伴的地方,
我聽到一聲巨響,
震徹山谷。”
凄清、低迷、婉轉的嗓音傳到村民們的耳朵里,莫名的,一種悲傷的氣氛蔓延在人群中。只是短短的幾句歌詞,質樸的歌詞,他們聽得懂。田桑桑那具有穿透力的聲音更是入了他們的心,讓他們體會到了那種旋律。
仿佛,真的到了那個秋天,風兒那么纏綿。既然風景美麗,為何會看到他們無助的雙眼?那一聲巨響,意味著發生了什么事情?
安靜、很安靜,情不自禁,想要追尋。
“就是那個秋天,
再看不到爸爸的臉。
他用他的雙肩,
托起我重生的起點。
黑暗中淚水,
沾滿了雙眼。
不要離開,
不要傷害。”
凄清的聲音還在繼續,漸漸地轉入。原來,這是一場悲劇。那么接下來呢?
“我看到爸爸媽媽就這么走遠,
留下我在這陌生的人世間,
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么風險。
我想要緊緊抓住他的手,
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
看到太陽出來,
媽媽笑了,
天亮了。”
“……我看到爸爸媽媽就這么走遠,留下我在這陌生的人世間,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么風險。我想要緊緊抓住他的手,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看到太陽出來,媽媽笑了,天亮了……”
部分的歌聲在反復繼續,一改之前田桑桑夜鶯般凄迷婉轉的語調,在暗淡、悲傷和沉重的后來,部分則顯得激昂震撼,使人們頓時充滿了希望。天亮了,是希望。活著,是希望。不論如何,未來總有希望,要勇敢地活著,堅強地活著。
在部分響起的時候,村民們醞釀在心中的情緒達到了最高點,他們感動到哭了。什么是打動人心的歌曲,直擊靈魂,一擊致命。他們隱約知道了這是這樣一個故事,在生與死的瞬間,父母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他們感同身受,如果換成他們,他們也會這樣做,這是天生的父愛和母愛。
本來,站在主席臺上,田桑桑覺得自己就是原唱者,因為她和原唱者差不多重吧,但是她比原唱者黑。可是唱著唱著,她便被自己的歌聲感染了,她想起了她的父母。年輕時父親也曾意氣風發,年輕時母親也曾幸福溫暖,可后來失敗的生意,讓他們一家差點流落街頭。家里非常拮據,母親從前不用做任何事,后來卻要為了生活奔波,父親本來是個小老板,后來活活把自己折騰出白血病;可不論現實是怎樣的殘酷,都不能阻止他們一家相愛。她的父母有缺點,不完美,他們只是平凡人,但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沒有人會比他們更加愛她。
唱到最后,田桑桑抹了下淚,聲音有些嘶啞,更是帶著濃濃的鼻音。
“這是什么歌,我倒是沒聽過。”副書記喃喃自語,眼神驀地黯然。工作很忙,經常忽略了家里的老母老父。
副書記的助理在邊上想說,您那么忙,當然沒空關心得那么周全,連最新歌曲都能找到來聽聽。但轉念一想,這首歌是最新歌曲嗎?如果有早就引起沸騰了。他也是聽都沒聽過,那么這首歌是哪里來的?
“不、不可能……這不是田桑桑……她哪里會唱歌。”周正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語,田恬此時卻是只有憤恨。
周圍的群眾們聽到周正的話,心里不太贊同。說實話田桑桑今天唱的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但他們想想,田桑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這首歌沒準就是她的肺腑之言呢?原來田桑桑是這么堅強,她只是把她的悲傷和難過埋在心底,今天他們才看到一個真實的田桑桑。他們頓時對田桑桑更加同情和敬佩了。一個心中藏著愛和希望的人,不會是一個壞人。過去,是他們輕視她了。
“好!唱得太好了!”門口忽然出來一道帶著啞意的男聲,他鼓起掌來。
“好!唱得好啊!田桑桑!”
“都把我給聽哭了!”
“要是選唱得最好的,我選田桑桑!”
村民們起初都忘了要鼓掌,在門口那人的帶頭下,用力地鼓著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全是熱烈高亢的掌聲。
副書記也鼓著掌,順便看向門口,他立時瞳孔微縮:“趙家…公子。”
這聲音太小,只有他的助理聽見,很快被淹沒在人海中。只是他的助理臉色大變,這不是頂頭上司的兒子嘛?!難怪趙老找不到人,感情是藏到小山村了,找得到才怪。
田桑桑從講臺上走下來,在一片漆黑中,光線一束一束探過來,慢慢地,她看到了門口處站著的人,他拄著一根拐杖,俊秀的臉龐越來越清晰,清瘦的身影順著光,他是……趙純。
這廝……
她無奈地搖搖頭,走到孟書言的面前,剛想把小家伙抱起來,可是小家伙卻主動撲到她懷里,昔日的一雙大大閃閃桃花眼腫成了兩顆桃子,紅通通的,哭得一抽一抽的,跟個小花貓似的,抱著她就不撒手了。
“言言……不哭了啊……”
“媽媽。”孟書言小小地呢喃了聲,伸出白胖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眼睛,“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是它,是眼淚它自己要掉下來,我沒辦法……嗚嗚……媽媽唱得太好聽了……”說完后,他把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的肩上,哭得像是受傷的小鹿。
腳上傳來涼涼的觸感,有什么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地落下。田桑桑低頭一看,原來小奶茶的兩只爪子抱著她的小腿,小狗頭靠著她的黑腳,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狗眼中流出,一顆又一顆,接觸到皮膚上和撓癢癢差不多。
扎心了,老鐵啊。
直到趙純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兩只眼睛通紅通紅的,模樣和孟書言有得一拼,再看周圍的村民,個個都哭得不能自已,喊爹喊娘,田桑桑伸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背部,莫名感慨,八十年代的人真是純情啊。
“你還真的堅持來了。”田桑桑挑眉道。
一句話,點醒了正在傷情的趙純。
如果你堅持的話。如果你堅持的話。如果你堅持的話。這句話是個魔咒。
他驀地瞪大了眼睛,眼里淚光閃閃,往副書記的方向看去。隔了幾米遠,副書記給了他一個公式化的微笑。
“日哦。”趙純一臉便秘,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道。
副書記的助理走到他邊上,有些恭敬地說道:“趙公子、你的爺爺正在找你。我們書記想和你談一談。”
趙純嘆了口氣,神情莊重,禮貌地點了點頭:“晚上八點,村口荒宅子邊。”
田桑桑面色不顯,內心卻是有點驚訝。一直知道趙純身份不簡單,卻沒想到這么巧,他和副書記認識。
那不是副書記的助理嗎?他怎么會從田桑桑那邊回去了?他是去找了田桑桑?他找田桑桑做什么?他為什么找了田桑桑卻不找自己和田恬?該死,又是這個該死的田桑桑!
周正目光陰沉,暗恨自己剛才大意,只一個勁地被田桑桑的歌曲震撼到,連田桑桑是什么時候走下講臺的都不知道。
何止是周正一個人,其他的人也都是這樣。全程看到副書記助理去找趙純的,只有田桑桑一家和村長一家。
回到家的時候,趙純火急火燎地走到房間里,不知道去干嘛了。田桑桑則是抱著孟書言去自己的房間,小家伙年紀太小,容易傷感,一首歌把他的力氣都哭沒了,哭著哭著便趴在她的肩膀上靜靜地睡了起來。
田桑桑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親了親他的臉頰,才往門外走去。只是在要關門回望的時候,她猛然眼睛大睜,眼里血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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