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再見，S城（12）

臥室之內，只開了一盞臺燈，那光芒躲在一片陰影之中，讓整個室內的燈光都顯得很是暗淡，這種暗淡，不是咖啡廳中帶著一點浪漫氣息、滿是魅惑的暗淡，也不是點滿星辰的藍色天幕之中帶點神秘色彩的暗淡，而是……令人感到揪心的黯淡。

闌珊的燈火之下，葉菲菲獨自一人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床頭，她將被子蓋在腳底，垂著腦袋，不停的低聲抽噎著。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跌落到懸崖底端，僥幸生存之人，還來不及慶祝逃過一劫的喜悅，就又因為被這高聳的懸崖峭壁攔住生路而感到絕望。

華昀亮知道，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讓葉菲菲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這絕對是空前的、災難性的一次驚嚇，像她這樣從小在溫室中千恩萬寵長大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這么多？

有的時候，華昀亮覺得，葉菲菲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雖然對這個世界始終保持著一份童心心，懂得自我安慰，也足夠開朗樂觀，并且永遠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在拼命往前沖，但是，每次受到傷害的時候，她也只會自己獨自一個人躲起來哭。

現在，她孤獨的哭泣的這一幕就在自己的面前。

聽說和看見，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在親眼見到最倔強最驕傲最不屈葉菲菲埋頭痛苦的這一刻，華昀亮覺得自己的心扉被狠狠的刺傷，瘡痍滿布，他深深皺起的眉宇之下，是渾濁而黑暗的瞳仁，這一刻，自責、內疚、負罪、慚愧等等，多種感情交雜在一起，所煎炸出來的痛苦，是很難用言語去描述清楚的！

雖然相對而言，他更加喜歡黑暗，但是，他還是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然后，打開了這個房間的燈。

很快，感受到強力的燈光的葉菲菲便抬起頭來，淚眼婆娑的望著進來的人。

葉菲菲似乎是再次受到了一點驚嚇，時間再次被定格。

這一刻的對視，如同跨越了一個世紀，彼此站在彩虹的兩端，虛無縹緲，恍然如夢。

華昀亮覺得自己不敢看葉菲菲的眼睛，即便她這一刻的眼神并不犀利，也沒有太多的幽怨，但是，他還是垂下眉宇，沉默了一小會兒，他終于開口說道：

“菲菲……對不起……我來晚了，害你擔心受怕了一整夜，好在你最后還是平安的回來了，你現在……感覺還好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啊？”

葉菲菲沒有回答。

華昀亮咽了咽口水，抬首看了看葉菲菲，又繼續說道：

“菲菲，對不起……我……我……真的對不起，作為你的男朋友，我很失職，也沒有臉求你原諒，其實，沒知道嗎，我現在也很恨我自己，恨不得將自己打成一條死狗，可是……可是……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今天……我……”

盡管努力了，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說不下去。

但其實，不管是他說話的語氣，還是言辭，都是相當誠懇的。

葉菲菲一直定定望著他，已經僵硬的猶如一樽瓷娃娃，眼神空洞，找不到焦距，她微微的閃了閃眼眸，似乎是不太適應這臥室之中驟然而來的強烈光線。

氣氛在沉默之中，變得極其尷尬。

你無所適從，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連造梗王也想不出一個梗將一切接下去，哪怕是一個很勉強的爛梗。

華昀亮等了半晌，葉菲菲還是沒有說話。

于是，他有些局促的望了望，自顧自的往下說：

“其實今天這一天，我整個人都是亂的，因為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也太錯綜復雜了，不僅僅是有你的事情，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牽扯不斷的關系！菲菲，你知道嗎？其實，要在這S城立足，并且不算差的活下去，是很難的，真的很難，并且是……比我上次在包廂之中跟你說的那些景況，還要難上許多！其實，說心里話，我今天并不是想要回避什么，或者真的不管你，不是這樣的，菲菲！我從來沒有不管你，覺得你不重要，或者懷疑你的什么，也不是賭氣，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沒有怪過你什么……”

他十分沉痛的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盡力用比較平靜的心情，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只是想把這些雜亂的事情都妥善的解決，但是，我也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你在我的心里就不重要了，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的，所以……菲菲，你能不能相信我這一次？啊？”

大概是因為太過緊張，所以才語無倫次。

可是，他終究是忘記了，越解釋便越是可以的掩飾，越是說得多，就越是錯得多。

他那么深沉而痛苦的望著葉菲菲的眸底，期盼可以得到一點點寬容的余地，可是，他最后得到的卻是葉菲菲一個無比滄桑的笑容。

那是葉菲菲的絕望。

——你可知，這絕望，灼傷了你的心扉，也撕裂了我的心扉。

太痛了，痛到他那已經干涸許久的眸底都蓄滿了眼淚。

可是，他還是在努力。

他稍稍壓抑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放輕腳步走到葉菲菲的床邊，緩緩的坐下，悲傷的望著葉菲菲，沉痛的目光之中寫滿祈求，抬起自己的雙手，但還是不敢靠近，就這樣僵硬而尷尬的在半空之中停頓了幾十秒，才顫抖的抓住葉菲菲的雙臂，然后，用已經哽咽的言語繼續說道：

“菲菲，沒事了，都沒事了，都過去了，別害怕了……我來了，我保證我發誓，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如此擔心受怕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護好你，再也沒有下次了，你就當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醒了，你的騎士就會一直守候在你的身邊，再也不會重復了，今天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在那么關鍵的時刻掛掉你的電話，更不應該關機，可是，當時我是真的有急事，對不起……我的女王，我的菲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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