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洛的清眸緩緩亮了,似清陽曜靈,照耀如初。
“有意思。”他輕道,四顧見了敗將殘兵中,有些格外玲瓏瘦削的身影,風蕭索時,還隱約見著鬢發如云。
他足尖輕點,清風飄衣,卻未再停駐,而是又向馬車里細看去,那些個身影瞧著隨意,卻是暗結了龍飛陣法,天地后沖,龍變其中,以潛動相合之勢,將馬車覆罩其中。
而馬車里的坐榻,是容得下身姿窈窕纖細的女子。
公子洛攜了胸有成竹的笑,將坐榻上蜜合色的織錦軟墊掃落,軟墊四角皆綴了赭紅軫穗,用蜜蠟珠子連了,磕在木板上有珠玉落盤的細脆響。
驚變乍起。
“砰!”
坐榻里有女子躍然而出,自不是顧昭和,是勁裝打扮的玉容,她聚神凝眉,揚揚抬手,向著公子洛撒去。
公子洛下意識地閃躲,可那不是天女散花的暗器,卻是大漠中隨手可掬的黃沙,黃沙渺渺卻細密,又被瑟瑟風送,更是迷眼。
他淚眼朦朧間,依稀見著玉容騰身而起,手中一把閃灼短匕,有雄雄銳氣蓄。
是殺招,可公子洛不驚反笑,輕而易舉地夾了匕首在兩掌間:“如我眼神不明便落下風,早死了千百次。”他傲然道。
玉容一擊不成,轉身便離,她武功不算蓋世,可輕功卻是等一,如驚風飄白日,不辨其形,公子洛滯了一滯,一個旋身,就要追上。
卻見一女子被眾人簇著,穩立于大漠沙黃上,木蘭青的雙繡緞裳似素枝綠葉,與藤青曳羅靡子長裙配了,有秋蘭青青兮的華滋,白帷帽,隱花容月貌,輕素手,拈裙上塵埃,她向著他遙遙頷首:“公子洛。”
公子洛向她緩行去,不辨喜怒:“公主穩操勝券的姿態,是萬無一失能贏我?”
“我半點武學也不通,便是多十個我,與公子對上也是螳臂當車。”顧昭和誠道:“只是,我也毋需贏過你。”
面紗下的眼眸清靜,漾漾帶光,澄澄倒影:
“公子洛何許人,敏捷宿慧,天生之才,天才者,易學易思,易出類拔萃,易人中翹楚,人人都羨天生之智,卻忽了天才者雖習學迅捷,卻因所歷世事太過簡易而了無生趣,都說你行事乖張,全憑喜惡,實是你受夠了枯燥乏味,想尋樂子,驚喜,可是?”
公子洛的眼里光亮更甚:“接著說。”
顧昭和接著徐徐:“你口稱三皇子無聊,真真是為貶他武藝不及你?你寬忍之人中,多有武藝遜于三皇子之人,如此見得,你在乎的不是武學造詣,而是因三皇子對付你的手法,不夠精妙奇巧,是尋常路子,我便想,若我出格些,能讓你多少措手不及,我便有了活路,可是?”
“你是在賭,也并無十全的把握。”公子洛篤定道
“為何不賭?”顧昭和含笑清絕:“賭不外乎對錯,若賭對了,便是博了生機,賭錯了,全當是自個時運不濟,都比坐等認命來得好。”
“有趣,有趣。”公子洛撫掌笑:“我不取你性命,連著這些蝦兵蟹將的性命也一并放過了,可好?”
見著顧昭和翼翼矜矜點頭,他又道:
“只是你且猜猜,我除了會對饒有興趣之人寬仁,還會如何?”
顧昭和只道:“不知。”
他愈湊愈近,鳳目狹長,是幾分妖的,可其間卻有孩子氣的歡喜,再加之長睫輕動,清眸波泛,瞧著竟有稚童的水潤無辜:
“我當守著那人,纏著那人,像鷙獸似的在那人身上找尋趣味,若我有一日厭乏了,便折了那人希望,損了那人性命,叫那人不甘不愿卻不得不絕命,我再去找尋新的樂子。”
他話完,陡然掀了顧昭和帷帽。
似明月出山崖,露出皦皦流素光清顏,紅唇若初綻海榴,當真絕色無雙。
貌美不過皮囊,公子洛不甚在意,他只是逼近那格外小巧瑩白的耳垂,輕言緩緩:“往后,喚我洛便好。”
一個雪霜姿,郎艷獨絕,一個清雅態,仙姿佚貌,都若畫卷上款款臨下來的人兒,他們那般親密,那般無間,瞧著是天作地和的般配,可陳暮成只覺刺眼,刺心!
顧昭和急急偏頭,耳垂上的銀垂絲白玉耳墜急打了個旋兒:“公子洛,望自重!”
公子洛一味的孩子氣:“洛,阿洛,但凡是稍親近些的,都隨你,可若再那般冷冷的喚我,我便殺了他!”他向著陳暮成遙遙一指,偏頭道:“你瞧著如何?”
顧昭和只好應付:“阿洛。”
公子洛笑開了,如云開初見日,晃晃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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