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弓司長往那太子別院,顧昭和暫棲之所,遞了帖子。
顧昭和正擁爐盤算食肆一事,聽著弓司長上門,不免訝異:
“好長時日未打照面,如今貿然登門,想來,又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玉容替她披了大毛衣服,輕道:
“可不是,他還好尋了個探病的理兒,也不想著,自您一病,也有了個二十來日,又不是頂大的毛病,早該好了的,他如今才打這托辭上門,眼明人一瞧,合著定是有事。”
顧昭和點點頭,尋思了一會子,復輕道:
“弓司長此人,我心里頭多有欣賞,只是他那個自在閑人,偏投身于陳暮成門下,著實的可惜,陳暮成對我,又……罷了,不提這些話,我不便見他的。”
冬青在一旁點點頭:
“既如此,只說您倦乏了,尚且安睡著。”
顧昭和懶懶地撐著頭,袖口一滑,露出清雪白玉似的皓腕:
“他是個有眼力見的,你只那般一說,他該懂了,我避嫌,不愿見他的。”
說著,又提了筆桿子,揮墨打算食肆事宜。
冬青答應了一聲,便去了,誰料顧昭和寫得有些手酸了,都不見她回,便抬頭訝道:
“這去的倒久,該是被絆住了腳,采璇,你瞧瞧去。”
不一會子,采璇來回話:
“那弓司長,執意要見您一面,只說您歇息您的,他等到日落西山就是了,冬青姐姐瞧他是三皇子的人,也不敢真趕他,正開勸他呢。”
顧昭和蹙緊了眉:
“我是高估他了,誰料竟是個不依饒的。”
玉容隱晦道:
“您多想些,他哪有那膽量,定是領了差事,推脫不得,縱然知您不甘愿,也只好捱著。”
顧昭和頓了一頓:
“你言之有理,倒是我糊涂了。”她冷冷一聲笑:
“要怪,也該怪那陳暮成,我助了他,他還恩將仇報,死纏爛打,沒得個完。”
玉容斟酌了一會子:
“如此……”
顧昭和冷道:
“如此,終究是要請進來的,只是再晾他一會子,也莫與他好臉色,免得他以為有商量,還要蹬鼻子上臉。”
弓司長進來一覷,霎時生了那霜雪霽寒之意。
顧昭和素日嫻靜慣了,如今難得冷面對人,她默然不言,只疊手端坐,眼里浮著的寒氣侵人。
弓司長心里本不自在,被她瞥了一瞥,立馬蹲身跪下,先請安,后告罪。
顧昭和恍若不知,冷聲道:
“你倒也說說,何罪之有?”
弓司長恭謹道:
“公主忙事,司長強要叨擾,此為一罪,二來司長求事來,卻已知此事公主不愿聽,此為第二罪。”
顧昭和已猜到弓司長所來為何,自是那陳暮成,尚未歇停要求娶她的念頭,如今一聽,正坐實了她猜,于是只冷冷一笑:
“你不旁敲側擊,繞彎子的說話,是摸清了本宮脾性,倒也是有些長進,如此,本宮也不講虛話官話,也直直白白地與你說。”
弓司長伏低了頭:
“公主請講。”
顧昭和愈發冷道:
“你那主子,本宮當他尚且存著幾分明白,如今看著,太不成個樣子,本宮是他準嫂嫂,也不怕人說他,枉顧人倫,便是這禮法親緣一概不管,本宮對他無意,早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可他偏要當耳旁風,既如此,都莫怪本宮撂他臉面,盟友再做不成,大家索性都撕破臉鬧開。”
弓司長雖知曉她不是個要鬧要宣揚的脾性,卻知她是動真怒,又格外曉得她聰慧本事,忙不迭叩首接聲道:
“公主息怒,您是個最明白的人,該知道,若不是此事于您,實有些好處的,便是司長受命,也不敢從的。”
顧昭和冷嗤一聲:
“好處?無非又是他真心待本宮,往后本宮有個倚靠,又能夫妻同心……這些話,你們說再多,本宮也瞧不上。”
這話真真不帶情意的,可這本就是強求了,弓司長如何怪她,只能細勸道:
“這些雖是好處,可您瞧不上眼,便也只能罷了,還有一事,最最的關鍵,如今太子,拿您當眼中釘,要除之為快的,您可曉得,他預備著怎樣對付您?”
見著顧昭和默然不做聲,弓司長知她是意外了,連忙又道:
“太子要使計,讓您嫁了大皇子為妃,這本是一早的打算,本來不備著這般急,只因您逼急了他,這才催急提前了。”
顧昭和聽著,依舊不動聲色:
“原是此事,本宮自有打算的。”
弓司長只當她不曉得內情,方能泰然,不免有些急:
“您別以為,那大皇子那兒,是什么極好的去處,他是個有隱疾的,那病還不輕,只怕一輩子,也斷不能好。”
事關皇室秘辛,他話到嘴邊,到底是猶豫了。
顧昭和便接過聲,淡淡道:
“你當本宮,真被蒙鼓里,全然的不知?”
她凝著他,沉道:
“大皇子乃中宮嫡出,又是長子,立太子,也該是立他,如今,既未聞得他品行有虧,又偏立了陳斯年這二皇子,想來這其中,定有緣由。”
顧昭和頓了頓,又道:
“若是一般癥候,問醫調理,只說他體弱,也就是了,偏生逢年過節,大皇子每每露面,無事人似的,如今瞧來,倒像是欲蓋彌彰,我瞧著,定是難言之隱,此隱不好公布與眾,是極傷皇室顏面的。”
弓司長默默聽著,稍時輕嘆道:
“公主是料事如神,如今除了大皇子近親幾個,甚少人知他那病,給他瞧過病的醫者,除了要替他開方抓藥的幾個,其些,也都滅口了。”
顧昭和心頭有底,面上卻略吃了驚似的,微微凝神:
“到底是什么病,這般了不得的,寧可造殺孽,怕人說的。”
弓司長沉了沉:
“是瘋病。”
“瘋病?”顧昭和揚了眉,似有些不信:
“本宮雖非陳國人士,可也聽得人說,那大皇子雖甚少露面,可年節祭祀上香時,那也是昂藏七尺,氣宇軒昂,進退也極有度的,可像是得瘋病魔怔了的人?”
弓司長解釋道:
“那病本不是時時的發作,需他露面時,用虎狼之藥一壓,倒也能壓得住,不然可能瞞天過海這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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