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蘇桃說的差不多,情緒平復下來,葉蓁又斟酌著提醒她媽,容成玨并不清楚自己是葉宜的女兒,她自會找借口與他保持距離,讓蘇桃不要再露什么痕跡,以免節外生枝。
“好,都聽你的,媽知道你做事喜歡有始有終,不逼你現在辭職,不過,”蘇桃表現的還算配合,只是有些擔心,“你要是發現情況不對,就趕快回家,別受了委屈,啊?”
“放心吧,媽,你女兒這么聰明,什么時候吃過虧”
蘇桃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本來過去的事,我也是不想說的,我當初不愿你來容娛,你非跟我較勁……”說著,車轱轆話又回去了。
幸好老馮及時趕到,把葉蓁解救了下來。
不過,想到屋里還躺著一個,葉蓁又是一陣頭疼,回家開了門,果然見容成玨已經脫了衣服,裸著上身,抱著她的熊貓抱枕趴在沙發上,全方位展示他后背燙紅的那一大塊……并拿手機自拍。
看到葉蓁回來,容成玨立即放下手機,開始小聲的哼哼唧唧:“疼,噢,嘶——”
葉蓁抬高腳,越過他這么大一坨,從房間里取出治療燙傷的萬花油遞給他,容成玨假裝沒看見,齜牙咧嘴的把臉朝里邊一撇,繼續喊疼。
葉蓁還做不出恩將仇報的事情,只好木著臉給他把藥抹了,又找了件華大科院送的文化衫讓他穿。
容成玨舉起手,勉強把劣質的文化衫套上,拽了拽衣服下擺,挑剔著:“這胸口印的藍字好土。”一點都不符合他華麗的總裁形象。
“剛才謝謝你,”葉蓁對他的耍寶視而不見,努力刨卻雜念,道,“還有,把你丟下我很抱歉,不過都是陳年家事,所以我也不方便跟外人解釋什么。”
“噢,沒事,”容成玨說著,又趴了回去,“現在上了藥,我感覺好多了,唔,就是肚子餓。”
“你背后燙到的地方不小,雖然沒起水泡,但還是注意些好,免得發炎。阿詹的電話是多少,我讓他過來接你?”
“葉蓁,”容成玨拖長調子道,“我肚子餓。”
葉蓁頓了頓,朝他伸出手,繼續道:“把阿詹的電話給我,我讓他路上給你帶點吃的。”
“我想吃小魚攤餅,我好久沒吃了。”
“我這里沒——”
“我剛看了,魚湯都灑掉了,但魚還都沉在保溫桶里,可以再煮的,我想吃。”容成玨吸吸鼻子,可憐巴巴的,“過幾天又是我外婆忌日了,嘶,好疼。”
知道他是在裝,但葉蓁瞥到被放回到桌上的保溫桶,和拖的還算干凈的地板,終究心狠不下去了:“吃完就走?”
“吃完就走。”
“好。”葉蓁端起保溫桶去了廚房。
容成玨想吃的小魚攤餅,其實算不上一道成品菜,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最先做這道菜的,正是他的外婆。
他是外婆帶大的,六年前,他外婆去世,恰逢葉蓁給他補課期間。按鄉下的習俗,老人家過世到下葬的幾日里,孝子賢孫要輪流守在棺材前燒紙磕頭,容成玨對他外婆感情深,那幾日幾乎沒怎么睡。
葉蓁并不知道這些,她在QQ上留言催容成玨交作業,催了幾天沒人搭理,一氣之下就端出師姐的架勢,打電話過去罵人了。哪知道沒罵幾句,容成玨竟在那頭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嘴里唔哩唔嚕的嚷著“你這當的什么師姐你有沒有同情心”,“我外婆走了你還罵我”,委屈的不行。葉蓁那時年紀小,氣場還不夠強,登時就軟下來各種賠不是,其結果可想而知,除了聽了一堆“全世界我最調皮搗蛋但我外婆最寵我”的破事,還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承諾。
在他的描述下,做出他外婆拿手的小魚攤餅就是其中一項。
小魚是鄉間稻田水渠放水時捉的小雜魚,攤餅是土灶大鍋,鐵鏟刷出來的薄面餅,把小雜魚拆洗干凈,放在鍋里添上蔥姜蒜椒用菜籽油炒上幾圈,再加老抽、黃酒、豆瓣醬,幾勺井水燜鍋煮熟,就是鄉間野味香。
夏日傍晚,老槐樹下,和外婆圍著矮桌把魚挑揀吃了,再蘸著魚湯醬吃面餅,是容成玨關于童年最初的記憶。
葉蓁聽他說的凄凄慘慘的,一時腦短路,還真把這道菜學了,并且在林教授前往容成家悼念的時候,托林教授帶了去。
沒想到他記到今日。
“喏,”葉蓁做好了小魚攤餅,又做了份蛋炒飯,一并端上桌,“我這里鍋小,材料有限,味道估計不會太正宗,菜不夠還有飯,吃吧。”
容成玨從沙發上一骨碌爬起來,開開心心的站到桌邊吃魚:“唔,就是這個味道,好吃……”
葉蓁低頭吃自己那份蛋炒飯,沒說話。
等他好容易吃完,又打算縮回沙發的時候,葉蓁跟過去,直接把沙發墊提了起來:“你說吃完就走的。”
“嗯,”容成玨點頭,“我在等阿詹來接我。”
“你真的聯系過他了?”為什么她一點聲音都沒聽到,“記錄給我看一下。”有上次一同住院的經歷,葉蓁絲毫不懷疑,他能再賴一晚上。
果然,容成玨把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不給你看。”
“容成玨!”終于,葉蓁被他惹的沉不住氣起來,“要么把阿詹的電話給我,要么,”她伸手去搶,“手機給我!”
沒想到,容成玨手一伸,把手機舉的高高的,卻道:“你為什么不問我怎么找到這里的?”
雖然她不大關心這件事,但她確實只給了他小區地址:“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小區保安認出了我,主動跟我說的,他還說你一個人住。”容成玨道,“葉蓁,你故意讓我誤會你,是因為家里——”
“——容成總裁,”葉蓁打斷他道,“我拒絕你在前,我母親失態在后,這是不相干的兩件事,請勿聯想,也請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那為什么……”
“你管我因為什么!”什么邏輯定理,什么那些賴以冷靜的東西統統亂套了,她此時只想讓眼前的人快快消失,“容成玨,你是男人嗎?你沒有自尊嗎?你看不出來我在趕你嗎?你九個月補完四年課程的硬氣呢?你被潑了湯燙成這樣,是不是還覺得不夠,是不是想讓我拿東西把你打出去!
我讓你走啊!!!”
空氣陡然沉了下去。
“好,”容成玨脫去了刻意軟乎玩鬧的面具,往后退了半步,恢復了人前的模樣,幾分驕傲,幾分決然,“我走。”
說罷,他不再看葉蓁,轉身撈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臟衣服,撿了個塑料袋裝起來,走到門口的鞋架旁,踢掉拖鞋,躬身換上自己的皮鞋,大約背后有傷的關系,身形有些搖晃。
葉蓁站在原地。
容成玨走了。
窗外天光黯淡。
許久,葉蓁松開手里緊握的沙發墊,慢慢的走到門口,下意識的向樓道張望。
緩緩的,有人從陰影里走出來,走近她,輕聲道:“找誰呢,我嗎?”
立即,葉蓁想退回門內。
容成玨眼疾手快的伸手握住門柄,猛地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道:“好了,這回我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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