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受熱氣熏蒸煎熬的楊氏姐妹神志昏沉之際,先前進了內殿的宮娥終于去而復返,端著一壺茶水裊裊走到楊氏姐妹面前。
“叫兩位娘子等久了,公主這會去了御花園,說是要替皇后娘娘折幾枝花送去,從凝和殿到御花園再去正陽宮,來回得一個時辰,公主吩咐了,兩位娘子用過茶之后請自便。”
楊心語聞言又驚又喜,“安陽公主當真這么說的?”
“快把茶給我,喝完我們就走!”楊心諾迫不及待的從宮娥手里搶過已經倒滿的茶杯,埋頭喝下一大口,還未咽下就皺著眉頭吐出來,一吞一吐太著急,被嗆得咳嗽不停。
楊心語見楊心諾咳嗽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忙替其拍背順氣,又向宮娥解釋,“許是茶太熱了,二妹喝得急了些,不是有意失禮。”
公主賞的茶,就算再難喝也得笑著喝下去,何況楊心諾先前還當著宮娥的面大吵大鬧,如今又把喝進嘴里的茶吐了出來,楊心語擔心安陽公主會不高興,以為兩姐妹對其不敬,不愿帶兩人赴下個月秦國公夫人的壽宴,因此格外客氣的同宮娥解釋道。
楊心諾委屈不已,“長姐,那根本不是茶!又辛又辣又嗆喉,難喝死了……”
兩宮娥倒是神態安然,似乎并不在意楊心諾的無狀,只是在聽到楊心諾說茶難喝時,不卑不亢的回道:“這是公主特地讓廚娘子熬制的苗姜茶,用帶皮老姜、陳皮、苗茶、紅棗一起熬了半個時辰,有發汗解表、祛寒除濕之奇效,楊大娘子傷寒未愈,更應該多喝些。”
宮娥說完,將一大杯快滿溢出杯面的苗姜茶遞到楊心語面前。
一股剌鼻的辛辣味撲面而來,楊心語皺眉避開,卻不敢不接,淺啜一小口,只覺得又苦又澀又辣,舌根隱隱發麻,也不怪楊心諾會吐出來,竟是半絲庶糖也未放,與喝苦藥無異。
楊心語心里想著,低頭又飲了一口,一旁正不錯眼瞧著的楊心諾不安喊她:“長姐……”
“公主這兒的苗姜茶果然與臣女們素日里喝的不太一樣,雖有些辛辣,但良藥苦口,公主一片善心,心諾快喝罷,時候不早了,喝完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別誤了出宮的時辰。”
楊心語的暗示很明顯,楊心諾再蠢笨也明白了,不喝完這苗姜茶,她們怕是出不了這凝和殿的門。
正陽宮大殿內,安陽看著孫皇后竭盡隱忍,卻不得不端著雍容大度的架子,平陽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她,卻又不敢拿她如何的憋屈模樣,心里的些許陰翳立時消散了不少。
孫皇后身為中宮,城府匪淺,不至于因為安陽有意無意的幾句話就方寸大亂,笑著同安陽閑話。
“安陽有些日子沒來正陽宮了,今日突然到來,也沒事先讓人通傳一聲,可是有什么急事?”
孫皇后的話聽著隨意無奇,甚至臉上的笑也是溫和無害,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關切之意,可安陽也不是愚鈍之人,孫皇后話里暗指她罔顧尊卑,不遵禮數,不敬皇后,這罪名可不小,若是被好事的言官上諫彈劾到皇帝面前,就算她是嫡公主,也免不了挨罰受訓。
“安陽路過御花園,瞧著有幾株花開得正好,想著娘娘殿中每日都會擺放鮮花,一時心切就替您摘了些來。”
孫皇后聽安陽說是來送花的,心里狐疑,臉上卻笑著,“安陽有心了。我不喜熏香料,就命宮人每日擺放些時令鮮花,添些春意和香氣罷了,如今天寒地凍,你實在不必親自跑這一趟,做那些奴才們做的事。”
安陽笑了笑,對孫皇后的諷剌不以為意,轉身示意隨侍將花藍呈給孫皇后。
“阿爹前兩日賞了鄂州產的苗姜茶給安陽,那茶暖身又袪寒,喝了兩日倒是不覺得天冷了。如今御花園開的花不多,我特意選了這兩株最好的,還望娘娘喜歡,也不枉安陽巴巴給您送了來。”
孫皇后微微一笑正要張口,目光忽地在宮侍捧著的花藍上頓滯,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目光陰冷如一柄刀刃直直剌向安陽,“你好大的膽子!”
平陽鼓著腮幫子瞪安陽這位不速之客,聽安陽說送來了新鮮的花枝,禁不住好奇,踮著腳尖往花藍子里看,待看清里面的東西,眼睛陡然瞪圓。
“安陽,你故意的是不是!這是阿娘好不容易才種出來的……”
平陽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見安陽送來的鮮花正是孫皇后費盡苦力才尋到民間花匠,花了大半年才培植出來的珍品茶花,氣得肺都要炸了。
她們一早得了宮侍的回稟,說御花園里的茶花開了,這還沒來得及去賞看,居然就被安陽先下手給折了!
如果安陽僅僅是折了孫皇后特意養出的珍品花卉,平陽倒不至于如此氣極敗壞,不管不顧,孫皇后身為中宮之主,也斷不會為了一株茶花與元皇后留下的嫡公主翻臉。
太宗帝喜愛茶花,尤其是十八學士。
十八學士并不難培植,但茶花的花期是在春季,孫皇后尋來民間花匠,將茶花與油茶樹進行嫁接培育,好不容易培育出兩株耐寒的十八學士。
孫皇后聽說十八學士開了,當即就派人去請太宗帝,原打算一家三口去御花園觀賞,哪曾想被安陽捷足先登。
“既然是皇后娘娘特意命花匠培植的花,想來是極喜歡的,安陽也能安心了。”
安陽仿佛沒看到孫皇后和平陽恨不得殺了她的敵視目光,笑瞇瞇的命宮侍把孫皇后面前案幾上汝窖瓶里的美人蕉換成她帶來的十八學士,這才施施然告辭離開。
一出了正陽宮,安陽臉上的笑意立時冷淡下來,一候在正陽宮外的宮娥上前向她稟報楊氏姐妹的事,“依公主吩咐,地龍燒了足足一百斤銀霜炭,楊家兩位娘子離開時,衣領和鬢發都濕透了,若不是天冷穿得厚,怕是不敢出門見人。”
安陽公主冷聲問:“那茶可都讓她們喝了?”
宮娥忙不迭應道:“喝了,一整壺都喝了才走的。奴婢說了,那茶是公主對楊家大娘子的一片善心,她們不敢不喝完。”
安陽公主撇頭看了宮娥一眼,冷冷一笑,對宮娥的諂媚討好不予置會,轉而問起另一件事,“可都打聽到了?靖寧候在慈寧殿說了什么話,一個字都不許漏,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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