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羲漫步在街上，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好奇。

丹陽縣排外，有生面孔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縣里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想要偽裝成縣里的人就是把自己當傻子，索性姜元羲換了一身方便利索的行頭，大搖大擺的走上街。

來到一個賣豆腐腦的小攤上，姜元羲探頭一看，輕“咦”了聲，“老板，你這兒的豆腐腦倒是有趣，花生、松子兒、板栗...這是咸的？”

小攤老板看了姜元羲一眼，又看看她身旁跟著的人，熱情的招呼道：“是啊，豆腐腦當然是咸的，小郎君要試試么？”

“我吃過的豆腐腦是甜的。”姜元羲很認真的道。

小攤老板也很認真的回道：“那你之前吃的豆腐腦都不是豆腐腦，咸的豆腐腦才是最好吃的豆腐腦，而世間最好吃的豆腐腦就是我這里的。”

姜元羲一撩衣擺坐下，“老板你這么說，我還非得嘗嘗世間最好吃的豆腐腦是個什么味了。老板你的豆腐腦怎么賣？”

“十個銅板一碗，可以在上面挑選一樣佐料，比如要花生豆腐腦的，就十個銅板一碗，想再加松子兒的，就再加五個銅板，每加一樣，就要多五個銅板，小郎君要什么味的？”小攤老板問道。

姜元羲嘖嘖稱嘆，“老板，你這豆腐腦真貴，這么貴的豆腐腦，有人吃？”

小攤老板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怎么會沒人吃，我這兒是世間最好吃的豆腐腦。”

姜元羲見狀，道：“那你每樣佐料都給我來一份。”

又招呼阿方她們，“你們也坐下來，自己想吃什么就點什么，不好吃的話你們就把這小攤砸了，我們幫老板砸招牌。”

阿方和護衛們笑笑，知道姜元羲說笑，聽話的坐下來點豆腐腦。

小攤老板上完了豆腐腦，見暫時沒有其他客人，一屁股坐在姜元羲身邊，用汗巾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小郎君，你方才說砸招牌那話，往后可不要在縣里其他地方說，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樣好說話的。”

姜元羲吃了一口豆腐腦，先贊了一句，“果然好吃。”

又接著道：“怎么著，聽老板你的意思，是這地兒的人都很兇？”

小攤老板咧嘴一笑，目光中帶著了然，“小郎君新面孔，剛來這兒吧。”

見姜元羲點頭，他又道：“我們這兒呢，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所以郎君出行要謹言慎行。”

姜元羲笑吟吟的，“那老板你們這兒的規矩挺大的。”

小攤老板也笑，“那是對外人。”

“那你們的規矩，是誰定的？”姜元羲突然問道。

小攤老板的笑容一僵，漸漸收斂，“小郎君的意思是？”

“外人進來這里要謹言慎行，這樣的規矩當然是有人定，你們才會執行，那定這個規矩的人是誰？”姜元羲笑盈盈。

“小郎君哪兒人？”小攤老板問道。

姜元羲笑著看他一眼，“新上任的縣令大人的人。”

“哦，難怪。”小攤老板露出一個恍然的神情，“我們這兒的規矩當然是縣丞大人定的，誰讓他老人家最大呢。”

姜元羲有些微的詫異，“我以為老板不會說，或者故意用話蒙騙我。”

小攤老板搖搖頭，“小郎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像小郎君這般聰慧之人，在這兒多待幾天，想來很快也會清楚這里的規矩是誰定的，蒙騙小郎君沒意思，再說，這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有理。”姜元羲輕笑兩聲，“但老板知道我是新來的縣令大人的手下，還敢說實話，老板膽子果然大。”

小攤老板聳了聳肩，“我們這兒沒孬種。再說了，又不是沒來過縣令大人，最后還不是都要聽縣丞大人的話？所以我們不怕的。”

“聽你的語氣，似乎對縣丞大人非常尊敬。”姜元羲慢吞吞的吃著豆腐腦。

“當然，縣里就沒人不尊敬他的，他一心一意為我們，這樣的人還不值得敬重嗎？”小攤老板理所當然的道。

“那之前做你們這兒縣令的人，挺倒霉的。”姜元羲放下勺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是啊，挺倒霉的，這里荒涼得很，誰來誰倒霉。”小攤老板滿是認同的道。

很顯然，姜元羲說的倒霉，跟小攤老板說的倒霉不是一回事。

“既然這里如此荒涼，老板為何不舉家遷徙？”姜元羲順著話問道。

“習慣了......這里的一草一木，從小就習慣了，祖祖輩輩都在這里生活，哪能說走就走。去了外頭，也不會過得比這兒快活，在這里我們最大，世家子來了也得低頭，去了外頭，就是我們給別人低頭了，這不一樣。小郎君，換了你，你是想成為讓別人低頭的那個，還是自己低頭的那個？”小攤老板滿是感慨的問道。

“當然是讓別人低頭的那個。”姜元羲很是認真。

“你看，你也會這么選。”小攤老板環視四周，眸子里是純然的摯愛，“故土難離，這里生我養我育我，讓我能昂首挺胸做人，哪怕偏僻點，荒涼點，我也愛這片土地。”

“想來還能一直就在這兒的人，都跟老板有著同樣的想法。”姜元羲含笑道。

“應該是吧，哪能管別人怎么想呢，反正我很喜歡這兒，不想離開。”小攤老板淡淡的道。

姜元羲見阿方等人都吃好了，從荷包里掏出兩兩碎角銀子輕輕放在桌子上，她望著小攤老板，笑了笑，“看來縣丞大人也跟老板一樣，都熱愛這片土地，也熱愛著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

既如此，麻煩你跟縣丞大人帶一句話，就說新來的縣令大人能讓這片土地更好，能讓生活在這片土地的百姓過得更好，問問他要怎么選擇，畢竟，我也是個喜歡讓別人低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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