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章守護

夜風習習，席卷著無邊的花瓣，如同下了一場凋零的小雨。

風將花瓣從樹尖吹落，樹下的人，只能傷情般看著它白白如泥，如同宿命，無能為力。

是什么時候睡去的呢？

無人知曉。

夢中都是無言那張如刀鋒般俊朗的面容，一身瑩白，如白雪般純凈剔透的人兒，長身而立，溫潤如初。

他低低的喚我，語兒。

聲音一如記憶中溫暖。

以至于我醒來，便被一股濃濃的悵然包裹起來。

悵然若失間回味良久，不知不覺酸了眼眸。

額頭一陣陣刺痛傳來，將失神的我拉回了現實。

轉頭去看，姑姑早已不見了身影，獨留下小幾上凌亂的幾個酒壇。

腦中恍然滑過她的嘆氣聲，我揉了揉額角，看來做完我睡過去后，她一人又喝了許多。

姑姑的眼淚讓我心疼，卻猶自感覺無力。

我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她們的眼淚和傷痛，我感同身受，卻只能沉默陪伴，平日里還算伶牙俐齒，碰上這樣的事，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怕詞不達意，也怕，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

所有的語言，在悲歡離合間，都失去了意義，顯得蒼白而無力。

陪姑姑的一場大酒，希望可以讓她寬慰幾分。

我緩緩坐起身，轉頭去尋姑姑的身影。

熙攘的花瓣依然不知疲倦的隨風飛舞著，入眼處滿是粉嫩，唯獨不見了姑姑。

我素來知她性子，有了這一場放縱，她已然放下了。

有時想來，神仙比凡人多了這無邊的壽命，卻也要面對更多的生死離別，早日放下，也算是一種解脫。

也罷。

我撐著身子，從椅子上慢慢起來。

‘當啷’一聲，一個東西從我身上應聲而落，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很遠。

我定睛去看，一個純白色的瓷瓶，靜靜的躺在一地的花瓣上。

彎腰撿起它，滿心疑惑，那瓶子晶瑩剔透，我舉著放到耳邊晃了晃，里面有水晃動的聲音。

剛一打開瓶蓋，一道華光從瓶身中蜂擁而出。

光芒包裹成一個圓球在眼前緩緩散開，整整十二滴眼淚，跳躍在華光中，瀲滟間在我眼前一字排開，定定的漂浮在半空中。

我突然哽咽了。

即便在難過之際，姑姑也沒有忘記為我搜集眼淚。

這十二滴眼淚，是她所熟識的所有人的淚水。

為了這些眼淚，她那樣驕傲的人，私下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懇求了多少次。

我仿佛看到了她一個個去求人時的神情，眼眶突然溫熱起來。

一顆心中滿滿當當的酸澀讓我幾度哽咽。

整個人仿佛被浸在溫熱的水中一般，酸澀之余，是滿心的感動。

我伸出手，十二滴眼淚化作一道亮眼的光芒，緩緩凝聚成一個水球，停在我張開的手掌之上。

我從懷中拿出琉璃瓶，將眼淚放入其中。

原本一半不到的眼淚，因著這些眼淚，竟已然有了半數之多。

我久久的看著瓶子，鼻子酸酸的，卻感覺窩心又溫暖。

我蓋好瓶蓋，將瓶子珍重的放回懷中。

捏了個口訣，微風過后，原本一片狼藉的小幾恢復了干凈。

收拾完一切，招了個云頭離開了桃林。

老遠就聽到了孟婆的大嗓門。

我不由得彎了嘴角。

是啊，這些人，有愛我的，有我愛的。

我想要的，只是他們所有人都好好的。

只好好的活著便好。

想見的時候，大家都還在，那便足矣。

什么法規，什么戒律，如果不是為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那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呢。

若翻了這天，也是為了給無言一個說法而已。

他并無意去傷害過任何人，卻被無端覆滅。

所謂的婆娑世界，不過是權利之爭，若所有的法規存在，是為了一些私心的利益，便是推翻重新來過，也算沒有白來這世上一遭。

我的力量很微薄，卻也愿意為了我愛的，拼盡全力，那些愛我的人，他們，更加值得。

他們，更值得我賭上所有，即便是身家性命。

來守護他們的周全。

不是嗎？

云頭載著我緩緩落在院中，我的目光更堅定了幾分，院中的引魂幡在隨風飄動，我站在院子中，定定的看著它，深深地吸氣。

從沒有比此刻更清楚和堅定，我想要守護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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