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請賜教。”陳希笑著給徐行斟滿了酒。
“這女人吶,若是瞪著眼睛嗔怪你幾句,這氣大約有三分。若是哭起來了,那可能就得五分了。要是拍著桌子跟你吵,這七分氣是跑不了的。可如果她理都不理你,照常吃飯睡覺打理家事,那可就是十成十的氣了。你萬一哪句話沒說對,登時就是要帶著孩子回娘家的!”
“說得這樣生動,”陳希笑道,“莫不是這都是您的切身體會?”
“臭小子!”徐行笑道,“阿叔這是教你如何保平安!阿媛滿月時我才到家,可好歹我還有三個小子在一旁幫我求情呢,你這才是老大,自求多福吧!”
一席話說得陳希十分惴惴不安,琢磨著趕緊打發了徐行,回去寫信先提前請個罪。
“不跟你廢話了,”徐行正色道,“寧王約莫著二月初就能到了。雖說他的官職只是押運使,可他來的目的你也都清楚吧?”
陳希點點頭,放下酒杯道:“仗打到這個時候,來了個分功勞的,底下那幾個偏將都很是不滿。”
徐行笑道:“安國公家掙錢是把好手,可對軍中的事務一竅不通。他們只知眼紅你與阿遙年紀輕輕就手握大權,豈不知你們也是從小小士卒一步一步拼殺上來的。憑空落下來個想要搶頭功的人,叫這些兵痞子們如何肯服氣?那寧王的弓馬功夫又只是平平,他來到這里只怕有的煎熬。”
陳希聽出了徐行話里的意思,感激地說道:“我省得,一定會約束好屬下。”
“正是這個話,”徐行滿意地點點頭,“說到底,畢竟他是皇上的親侄兒,小打小鬧的皇上不會放在心上。怕的是鬧大了,皇上不好處置。再者等回去,只怕慈寧宮和坤寧宮兩頭都饒不了你。”
陳希點點頭,他自己倒是不怕太后和皇后降罪,只是若她們遷怒于杜明心,她又少不得替自己吃苦受罪。
“你還要提防一點,”徐行道,“寧王和鄧家也明白,他在軍中什么根基都沒有。他這次來,一是要拿軍功立威信,二來怕是要拿銀子邀買人心。鄧家能舍給他多少本錢來做這件事,很難說,但金銀財帛沒有人不喜歡,你終歸是要提防著些。”
陳希舉杯向徐行敬酒,口中笑道:“多謝阿叔諄諄教導,我都記在心里,必不會辜負您一番好意。”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有軍士來稟報:“啟稟將軍,對岸趁夜渡過來一艘小船,下來一個教書先生模樣的人,說有要事與您商談。”
“對岸?”陳希與徐行對視一眼,兩人都微笑起來,“該來的終于要來了。”
“請那位先生進來。”陳希吩咐道。
片刻后,兩名士兵押著一名身著青色襕衫的中年文士走了進來。
那人掃了眼營帳,盯著陳希看了兩眼,既不行禮也不說話,只是滿臉傲然之色地站著。
陳希輕嗤一聲,對他身后的兩名軍士道:“既然是對岸來的,十有是奸細,推到江邊砍了,也省得臟了我的地。”
“這便是你們燕朝的待客之道么?”那文士厲聲喝問道。
“要不然呢?”陳希站起身來,走到文士身邊,輕笑道,“先生過來便一言不發,我怎知你是敵是友?為了保險起見,自然是殺了的好。”
“哼,”文士冷笑道,“人都說燕朝晉王乃是少年英雄,天降武曲星。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人蠢不說,竟然半點氣量也無!”
“看你穿著襕衫,我尊你一聲‘先生’。”陳希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可若你再故弄玄虛,江邊砍頭我可不只是說說而已。說吧,你主子派你來有什么話說?大燕三十萬擔糧草馬上就要運到了,我和定國公可沒有多少閑工夫陪你兜圈子。”
文士看了眼屋里端坐著的中年武將,倒也與傳聞中的定國公徐行對得上,只是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什么表情。這三十萬擔糧草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自己主子就要憑空少掉許多砝碼了。
“怎么樣,想好了么?”陳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談判雙方,哪一邊沉不住氣,那就輸了。這文士本想擺擺架子,若燕朝真如傳聞中所說快要彈盡糧絕,那么這個晉王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在撤兵之前拿下金陵,避免灰頭土臉地班師回朝。
可誰知這位剛剛年及弱冠的晉王這昂沉得住氣,又甩出來這三十萬擔糧草的消息,著實讓他無從分辨真假。
“張丞相遣我來問將軍,您前番所說的話還做不做數?”
陳希冷笑道:“那要看張丞相做不做得到我提的要求了。”
“金陵雖然已經被圍困數月,然而城防依舊堅固,城中積糧也還夠吃。”文士淡定地說道,“只不過張丞相心系民間疾苦,不愿因錢氏一家而致金陵數十萬百姓遭逢大難。”
“金陵城防,東、西、南三大門,以及中南、西南、東南三偏門,都是丞相的人在守衛。若今日能夠談妥,隔日將軍便可攻城。兩邊約定好暗號,丞相隨時開門恭候。”
“果然張丞相是爽快人,”陳希笑道,“先生請坐。來人,給先生奉茶。”
說了這半天,才得了一個座位、一杯茶,那文士偷偷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晉王不好對付啊。
“丞相要的爵位,父皇已經答允了。只是按照我大燕的規矩,國公與侯爵都是授予開國功臣,丞相可得一伯爵,世襲罔替。”
“至于官職,丞相隨便挑。只是六部長官都已有人,不如少傅如何?正一品銜,尊貴體面,襯得起丞相讀書人的身份。”
“還有丞相所說的張貴妃一事,”陳希笑道,“也不知是個如何傾國傾城的佳人,竟然要丞相單獨提出入后宮?”
那文士大約也覺得張思溫的這個要求有些寡廉鮮恥,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丞相自有其深意,不是小可能夠揣測的。”
“無妨,”陳希笑道,“我父皇后宮只有一后一妃,張丞相的女兒去了,也能多個人伺候父皇。這一條也準了。只是為父皇育有一子的德妃尚且是四妃末位,張丞相的女兒入宮,怕是不能位列四妃了。不過也不要緊,橫豎時日還長,等她誕下子嗣還愁沒有貴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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