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蓉意有所指地望向常寶嘉，“我哪里會有什么情事，我啊，嫁給寶嘉死鬼祖公都多少年了，從一而終。”

“那怎么唱這種曲子呀？”陳美珠沒事做，跟她搭起話。

正好給了譚蓉發揮的機會。

“有時候后生仔女不懂事，我做長輩的總要提醒提醒。”譚蓉就差沒直接說常寶嘉已經訂婚了，留那一句，不過是為了提醒常寶嘉而已。

譚蓉心想，要她知趣，就應該好好收買自己，不然將來她對象回來了，這狀一告，婚事不吹才怪！

可是個長官呢，尋常人巴都巴不上。

她認為常寶嘉一定會很小心地保護這段姻緣。

陳美珠心時有把天秤，一邊裝著個李芳城，一邊裝著個李滔，經常會因為李芳城的才華和外表搖擺不定。陳美珠以為譚蓉老道發現了她的秘密，馬上黑臉斥道：“阿婆，你這樣說就不太好了。”

譚蓉不怒反笑：“怎么不好了？”

陳美珠嚴肅地道：“現在是新社會，講究自由。你剛才唱的曲子，演唱者說那女孩負了他，難道個中因由不耐人尋味嗎？哪里單純是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概括的，可能是實時情投意合，后來卻覺得雙方難以磨合；又或者是遇見另一個男孩子，才頓悟是真愛。”

“世事有極多可能性。”

譚蓉笑了幾聲，一點也沒有生氣，慢吞吞地說：“別說我倚老賣老。譬如你和芳城訂婚了，卻暗地里和李滔好上，這不是負了芳城嗎？感情不是兒戲。”

譚蓉這個老狐貍，故意說反了他們的關系。

挑拔離間的本事真夠火候，多少人因為這種言行一拍兩散。

陳美珠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可因為是陳美珠主動表白，李滔聽后也就一笑置之。

李芳城心里明白常寶嘉的事，更加沒表示，專心跟常寶嘉學烤魚。

黃淑梅聽了一路，發現常寶嘉完全沒有反擊的意思，心里不太高興，哼道：“伯娘，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譚蓉忙道：“你說，我洗耳恭聽。”

“咸吃蘿卜淡操心！”黃淑梅沒好氣地說。

“你在說你自己是吧？”譚蓉瞪著黃淑梅。

常寶嘉撿了塊小石頭，砸到黃淑梅腳邊，本來她要罵人了，被這一提醒，話立刻咽了回去，梗在喉嚨又不吐不快，氣得把竹筒弄得劈啪響。

陳美珠也是個機靈的，乘機轉移話題，“李滔，好香哦。還要不要放什么調料？”

李滔負責烤嫩魚，指著那盤姜汁，“雖然你不愛吃姜，但魚還是要放點去腥才鮮甜。”

陳美珠心中驀地暖意洋洋，差點哭了出來，嬌氣十足地說：“我哪里不愛吃姜，我只是不喜歡喝姜湯啦。”

李滔笑了笑，接過刷子把魚刷了一遍，“寶嘉，我這兩條再烤一烤就行了吧？”

陳美珠望向常寶嘉，還是希望和她搞好關系，“寶嘉，你看看，真的很肥，汁都滴下來了。”

“肥的魚魚腩特別好吃，師姐你過會就吃魚腩。”常寶嘉接了她的話，才對李滔說：“再左右轉一轉就成了。”

李滔搞定后，站起來把魚交給陳美珠，“你拿到梅嬸那邊放著，我活動下筋骨。”

李滔雖然沒李芳城高，但比他結實多了，擺手踢腿的時候，往往就在譚蓉身旁擦過。

老給譚蓉一種，一不小心就會中招的威脅性。

她的心一直吊著，本來損他幾句，鼻端突然聞到濃郁的雞香味，一顆心都快要融化了。

雞啊，肯定很好吃。

為了吃上最好吃的大雞腿，譚蓉決定暫時放過這些沒眼色的后生。

至于常寶嘉，什么時候不能收拾。

待會兒用話騙她進屋，直接打就是了。

不聽話就打到她聽話為止！

大家都同時聞到了爐子里面飄出來的食物香味，有番薯的、有雞蛋的，還有乞丐雞，當然少不了鮮醇的魚香味。

原來不覺餓的眾人，肚子不約而同擂起大鼓，像三重奏一般。

李滔迫不及待要把泥塊搬開，順手提著周海安的衣領，“安仔，別想了，先來幫忙挖食物。”

周海安雖然不高興被打擾，但又很開心大哥哥們拉著他一起做事，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看到常寶嘉時，立刻又板起臉。

“別用手！”常寶嘉看到李滔直接伸手，連忙制止，還是很燙的啊。

李滔給燙得驀然一跳，然后很生氣地拿了兩根柴枝，再把火鉗交給周海安，“來，安仔，我們把這些礙事的泥塊弄走。”

因他火氣騰騰，譚蓉很是忌憚，連忙走到黃淑梅旁邊，生怕泥塊不長眼，砸中自己。

常寶嘉沒管他們，拉著常關大坐下，給他倒了杯水，又去看李芳城的魚。

三條魚表面已經烤得金黃金黃，散發著夾雜了糯米酒的醇香。

“夠焦了吧。”其實火大，烤焦就只要那么半分鐘。

“嗯。”李芳城站起來，拿著魚往桌子走，“你坐下來吧，其它事我們搞定，你等吃就好了。”

譚蓉連忙道：“寶嘉閑不住的，她一向忙習慣了，你不讓她做事反而不慣呢。”又說：“寶嘉，快去干活。怠慢了客人，我喝那人參都喝得不舒坦。”

李芳城疑惑地說：“阿婆，你怎么拿了我給寶嘉媽媽補身子的參？”

譚蓉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就拿了一根，我老了，他們都盼著我長命百歲，給了我一根。”

誰家孩子不盼著長輩好呢，她這話說得真滿。

李滔和周海安本來還好好的搬泥塊，后來兩個大小男孩居然互相擲對方，半天沒把爐子清出來。

常寶嘉推開他們，“沒個正經，都走開。”

兩個灰頭土臉，老實地站好。

常寶嘉把火鉗拿過來，三兩個把泥塊清開，烤得開裂的黃泥團子一下子就現出了真容。

漫山遍野仿佛都是雞香味兒，香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村里那只大狗，使勁吠了幾聲。

是只母狗吧，怎么不生狗仔？常寶嘉心里滴咕。

常關大喜歡養狗，很久很久以前養過一只，后來給人打死了。

常寶嘉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從口袋取出兩條布條將雙手裹住，然后飛快地捧起黃泥團子，放到黃淑梅鋪了塊布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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