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哥哥的太多了，今生如何能夠贖罪？

過了許久，他終于安靜地躺在床上，疼痛過后，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空洞而又麻木。

他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手指顫抖著翻到了魏子楓的電話，點開了綠色的撥號鍵。

電話接通了，兩個人陷入了沉默中。

半晌，他終于開口，聲音低啞暗淡，緩緩叫了一聲：“大哥。”

這兩個字，似乎是遙遠又陌生的。

魏子楓眸光猛地一蹙，他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沒有回答。

“我記起來了，小時候的事情，全部記起來了。”陸沐白沉聲說道，聲音有點哽咽。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壓抑的哭泣聲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從眼眶里滑落出來，瞬間爬了滿臉。

從來都沒有流過淚的他，今天終于放縱暢快了一回。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寧愿自己去死，也不會把你推出去……我太害怕了，我那么渴望被人疼愛，那么渴望被人重視，可是，我什么都沒有，老天爺太不公平了，連最疼愛我的奶奶都被疾病帶走了……”

魏子楓依然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

“那次車禍，是不是你找的人？即便是，就算我們扯平了，誰也不要怨恨誰，可以嗎？”他的語氣里帶著哀哀的懇求，沒有怨恨，也沒有任何的悲傷。

魏子楓默默地掛斷了電話，雙手環抱在胸前，望著夜幕下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城市，臉上一片凄然。

究竟是幼年時的生活環境造就了他們的悲哀還是人心的欲望造就了他們的悲哀，他無從考證。

就是因為缺少愛，所以他牢牢地只抓住了陸遠征夫妻的心，他乖巧懂事，性格溫和，待人和善，他希望做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希望所有的人喜歡他，疼愛他，他不想再一次被拋棄，不想再一次變成沒有親人的孤兒，所以他努力地討好著所有的人，學會察言觀色，學會洞察人心，小小的他，經常生活在忐忑不安中，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別人所鄙夷，被別人所遺忘。

可是弟弟卻還是天性使然，什么都不怕，繼續著在鄉下時粗野豪放的性格，為此遭到了所有人的厭棄。

他承認，那次車禍，確實是他雇人去撞的他，但是他也并沒有想要他的命，只不過是要給他個教訓而已，讓他也嘗一下遭遇車禍的痛苦。

可惜，他失憶了。

如今，既然已經能回憶起這一切，總算還不是枉然。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他拿起來一看，還是陸沐白。

“我在你樓下，想和你好好聊一聊。”陸沐白疲憊的聲音從話筒里響起來，他垂眸掃了下去，見他正半靠在車身上，仰著頭看著站在窗前的他。

“到樓上來吧，801室。”他終于出聲，讓他到樓上來找他。

他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的時候，臉色蒼白，看上去很疲憊。

魏子楓微微怔了怔，這似乎不是他所認識的陸沐白，看上去既憔悴，又陌生。

他隨意找了個沙發坐下來，整個身體癱軟在沙發里，似乎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來有什么事？”魏子楓淡淡地問道，語氣里沒有絲毫的感情。

“周三我就離開青城了，我或許是得了惡性腦瘤，如果手術不成功，葉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她跟著顧景珵去了溫哥華，肚子里還有我的孩子。”說完這句話，似乎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魏子楓眸光凜冽地看著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怪不得我在剛見到你的時候，看到你的眼睛，就覺得很熟悉，好像在看著鏡子中自己的眼睛一樣，原來如此啊！”他凄然地笑了笑，那笑容苦澀而又悲傷。

“我知道欠你的太多了，或許命中注定，上天會來收拾我，因果報應的時刻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照顧葉子，假如我不在了，不要告訴她真相，就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假如你還沒死呢？”魏子楓輕啟薄唇，冷冷地問道。

陸沐白明顯得怔了怔，這個問題他好像還沒有考慮過。

“假如沒死……”他喃喃自語，假如沒死，他似乎也沒有資格重新和她在一起了吧！

“那你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不管結局如何，你都不能和她在一起，這是你對我的承諾，也是你對我一切虧欠的補償，你能做到嗎？”魏子楓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我……保證……”陸沐白艱難地舉起右手，臉色黯然。

目送著他走出房門，魏子楓的心也變得沉重起來。

畢竟，走到這一步，他突然覺得這一切已經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一直以來，他想要報復他，想要打擊他，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天，他竟然并沒有感到任何的快意和解恨。

為何心中還有些隱隱的難過和不安呢？

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看著他疲憊地拉開駕駛室的門，看著他坐進駕駛室里，半天沒有發動引擎。

他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從小到大，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他所付出的努力和艱辛，不是常人所能體會的。

為了得到所有人的肯定，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在國外用兩年的時間修夠了學分，提前完成了學業，每天只睡一兩個小時，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

他為了誰？

一是為了得到魏爸爸的肯定，二是為了能早點見到他的城城，三才是為了他自己。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個離開了他，魏爸爸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想要用生命來回報的人。

而葉傾城，則是他一直用生命在愛著的人。

即便她并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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