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冬雪伸手摸了摸顧信的頭,笑道:“沒有忘帶什么東西,我們現在回去就好。”
“姐姐也想回去嗎?”顧信有些歡喜的問道,“我還以為姐姐不想回去呢。”
顧冬雪疑惑,“為何會這樣問?我昨日里不是都和你說了嗎?”她前世的時候的確是千般萬般的不愿意回去,甚至連裝病這一招都使上了,為的只不過是那一樁注定要成為泡影的親事,可是在她回來后僅僅一天的時間,她已經和顧信明確表示過了自己是想要回望青城的,她不知顧信為何還會如此問,難道他認為她昨日只是因為情勢所逼才不得不如此的?
顧信小心翼翼的瞄了顧冬雪一眼,見她神色自然,并沒有什么變化,這才道:“昨天我聽到綠枝和珊瑚在說話,她們說姐姐根本不想回望青城,只是祖母和二伯母”
顧信又看了顧冬雪一眼,后面的話卻是吭吭哧哧的說不出來,顧冬雪安撫般的看了他一眼,語氣溫和的道:“有什么話直接說出來。”
顧信見顧冬雪如此,像是受到了鼓勵一般,一口氣將自己聽到的內容說了出來,“她們說是因為祖母和二伯母不喜歡姐姐,不想姐姐留在京城,所以才讓姐姐離開候府的,還說姐姐以前說的那門親事早就不成了,說馬家早就看不上姐姐了,以姐姐的身份才學容貌也配不上馬家大公子,說只有大姐姐和馬家大公子才是天賜良緣。”
顧信一口氣說完這么多,說完之后卻有些惴惴,他倒不是怕顧冬雪生氣朝他發火,他雖然只有五歲,可是兩歲時便失了親娘,親爹雖然也是疼愛他的,可是他也只不過是他顧邦正眾多子女中的一人,那疼愛也只是像那鏡中花水中月,隨意被哪位哥哥姐姐一爭,那疼愛便能時刻轉移走,即使是哪位姨娘通房的一扯,也能將他親爹顧邦正的注意力轉移過去。
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除了與自己的親姐姐相依為命,與他真心的也只有時刻看顧著他的楊媽媽和綠草綠蔓兩個丫鬟了,過早的獨立,使得顧信有同齡孩子沒有的早熟,他以五歲的稚齡已能明白的聽出綠枝和珊瑚那話不但不是好話,對于姑娘家而言,那番話太不懷好意。
“姑娘,”一直在馬車中服侍的綠草聽了顧信的話,臉漲的通紅,“綠枝那個死蹄子,竟然在背后這樣議論姑娘,回去之后定不能饒她!”
珊瑚是顧良玉的丫鬟,現在還留在定康候府,即使綠草將她恨得牙癢癢,也拿她沒辦法,所以她只能咬牙切齒的說不能饒了綠枝,因為綠枝跟著她們一起回望青城了,現在就在后面下人坐的馬車中。
顧冬雪見顧信和綠草都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顧信還道:“昨日我聽到了綠枝和珊瑚的話后,就想好好教訓綠枝一下,可是我想了想,覺的還是要將這件事告訴姐姐,免得打草驚蛇。”
顧冬雪見顧信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的坐在那里,說著“免得打草驚蛇”這種嚴肅的話,覺的甚是有趣,不由的撲哧笑出了聲,她這一聲笑卻是將顧信和綠草笑糊涂了,他們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顧冬雪,唯恐她是因為太過生氣而氣糊涂了,否則她現在為何還能笑得出來?
顧冬雪見他二人的神色,哪里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笑著安撫道:“這次我們回望青城,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必須盡快做,至于綠枝,并不需要我們去處理,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后面的一句話顧冬雪說的有些含糊,綠草還想問為何要這么輕易的放過綠枝那死蹄子,可是又聽到了顧冬雪說回去之后有很多事要做,不僅忍不住問是什么事?
顧冬雪道:“綠草,我這時候無比慶幸你c綠蔓c楊媽媽還有大柱哥,你們的身契都在我手上,既不在候府,也不在管家的孟氏和宋氏手中,這樣便好辦了許多。”
“姑娘,您說的奴婢還是聽不懂。”綠草滿臉疑惑,顧信也是一臉懵懂,不知道他姐姐這是在說什么,怎么前一句后一句像是沒什么關聯一樣,難道還是因為他太小了,所以才聽不懂如此深奧的話語?
“出城了。”外面有聲音說道。
顧冬雪將簾子掀起一角,往外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抬頭間看到了巍峨的北城門,自此出去,他們便會一路向北,一直走到大寧朝最北邊的那個最大的城市——望青城,在京城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在他們的眼中,望青城就代表這兩個字,苦和寒。
但是對于顧冬雪他們這些在望青城生活了近十年的官員家眷而言,望青城的日子自由放松,不過顧冬雪心中無比的明白,她比誰都清楚,她之所以覺的望青城的生活還不錯,那是因為她那十年,是作為一位五品同知的嫡女生活在望青城,而一旦她作為官員女兒的這個身份不存在了,而是作為犯官家眷被流放,那么望青城在她面前顯現出來的也許就是苦寒。
馬車“噠噠”的使出了北城門,將那繁華的京城甩在了身后,顧冬雪微微回頭,人群仍然熙熙攘攘,有進城的,有出城的,有牽著騾子騎著馬的,有挑著擔子挎著籃子的,有穿著錦緞綾羅的,有一身荊釵粗布的,他們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奔波,或是熱鬧的或是安靜的過著自己的日子,而顧冬雪卻覺的眼眶有些濕濕的,小時候的那一次離開京城,她已然記不清了,在她的記憶中,除了這一次,那便是被流放時離開京城的那一次。
那一次她也是這樣,帶著腳鐐回頭看了一眼城門,卻被身后的差役抽了一鞭子,可是那一次她并沒有能夠活著回到京城,而這一次,她坐在舒適溫暖的馬車中,再一次看向城門,心中卻仍然迷茫,也許同樣的,她無法再回到這個大寧朝最繁華的京城,無法回到故鄉,是的,雖然她在望青城生活了十年,可是她無比清楚的明白,她生于京城,長于京城,雖在稚弱之年就離開了京城,可是京城卻是她心中認定的故鄉,她的母親在這里出生,她的父親也在這里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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