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一場好戲
作者:沈墨溪分類:
慶豐12年,二月,皇帝禹雍一道圣旨傳入宰相府,當朝宰相商賢謀反,證據確鑿,宰相斬首示眾,府里家眷人等男貶為奴,女充官妓,抄家以示國威。
宰相府里仆人們在抄家前一哄而散,席卷金銀珠寶和珍貴寶物全部逃走,宰相府在抄家后人去樓空,不知從何而起的一把火把宰相府燒了個干干凈凈。
皇帝又一道圣旨把彈劾有功的黃邱仁封為宰相,朝野中宰相謀反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黃邱仁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在原宰相府的廢墟之上建起自己恢弘大氣的府邸。
商清瑤本是宰相府千金小姐,一夕間家破人亡,成為官妓。她心里猶記得娘在圣旨剛到時就一頭撞死在了麒麟壁上,尸身無人埋葬。自己被抄家的士兵押著進了妓院。父親未下朝便被斬首,清瑤連最后一面都沒能見著。
清瑤打從進了妓院開始,老鴇就每天各種說辭讓她接客,她都一一推脫。老鴇生氣后時不時就會把清瑤帶去密室用刑,各種刑具用過去,清瑤寧死也不從了老鴇的心意。
妓院里的刑具,專挑身上柔嫩不露于人前的地方下手,外人看不見,疼痛卻比明傷更厲害百倍。
每每不答應,就生不如死,半個多月時間,每日用刑便跟家常便飯一般準時。
這一天新宰相的兒子來到院里,一再強求老鴇讓清瑤陪侍,不答應便讓妓院里所有人去死。清瑤被院里眾人跪地央求許久,他們磨破嘴皮也要讓清瑤去陪黃勻,他們怕死,不想死,再加上清瑤本就與他們沒關系,誰會因為她丟掉性命。
清瑤拗不過眾人,只好答應,臨行前清瑤言明自己絕不失身于黃勻。
老鴇只管她答應不答應,哪管她提的什么要求,自然是滿口應允,帶著清瑤進了黃勻所在的雅閣。
清瑤進去時,黃家公子正在飲酒,房內雅桌上一共坐著三個男人,三人推杯換盞興致很高。
清瑤站在桌旁,對著他們三人福福身子算是見禮,抬起眼時看見三人都長得儀表堂堂,看相貌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心想若是只陪他們三人飲酒也就只是尋常,不失身于人便沒什么。
老鴇把清瑤帶進去,很識相的什么也沒說就退了出去,門口派了人把守,防止清瑤不從跑掉。
新宰相的兒子叫黃勻,長相不俗,居于主位,其他二人皆是看他臉色,他高興他們便陪酒,他嘆氣他們也滿臉愁容,桌上三人卻有兩人是為了迎風拍馬而來,清瑤一看情形便知道,主位上肯定就是黃勻,他旁邊的兩人只會溜須拍馬,清瑤很是瞧不起。
那個黃勻一開始只喝酒不理會站著的清瑤,酒過三巡之后他嬉笑著說“呦,我面前的這位,可是名滿京城的第一才女,第一美女,宰相府里的千金小姐商清瑤啊,嘖嘖,你們看看,這小臉,這眼神,這身段,我府中的歌姬竟沒有一個比得上”,坐在旁邊的兩個男人也是隨著黃勻的言語附和著嘻哈大笑。
清瑤聞言,心里一頓,這是把自己比做了歌姬,自己堂堂千金小姐何時是歌姬可比,豈不是把自己看得太低?
她福福身子,輕聲堅定的說到:“黃公子,你若如此小瞧于我,豈不是自降身份”,言下之意我如此低賤你還專要我陪,那你也不過是跟我同等的身份。
黃勻端起銀杯一飲而盡,看著莊清瑤一臉鄙夷,“都成了一個妓,還裝什么清高,你現在的身份就是歌姬也比你高貴,叫你來陪酒只不過是看在你京城第一美女的名頭上,你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宰相府里的千金小姐?還以為可以隨時裝清高,把誰也不放在眼里?你先看看你自己的這身打扮,哪里還有宰相千金的姿態,這活脫脫就是一個低賤的妓,膽敢這樣說話也未免太不識相了點,再說你父親謀反,證據確鑿,他已經死了,你還想讓人把你當千金小姐對待,癡人說夢”!
黃勻說到這里,把銀酒杯在桌子上用力放下,銀杯扣擊桌子的聲音清晰入耳。
清瑤不卑不吭的接口:“即是如此,公子請自便,請恕清瑤不會飲酒之罪,在這里只能擾了公子興致,不管家父是否謀反,在我心里他都是忠臣良相,請公子口中勿要妄言,清瑤告辭”,說完便轉身欲出門而去,黃勻給旁邊二人示意,他們扔下筷子從兩邊把清瑤扣住肩頭,黃勻哈哈大笑,“既然來了,還想離開?”
扣住清瑤的兩個男人為了討好黃勻,把清瑤押到黃勻面前,黃勻一把抓住清瑤的臉,“你現在只是個官妓,別給臉不要臉,今晚若陪得本公子高興,便贖你出了這火坑,若不然,你只能去死,去陪你那死鬼老爹和老娘”,黃勻說到后面時滿臉的戾氣,囂張跋扈到了極致。
清瑤被后面兩個人死死按住,自己一個弱女子,如何也掙不開,可若真失身于他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想到這里,清瑤直接一口啐到了黃勻臉上,黃勻本就是來尋歡作樂的,被一個官妓如此對待心頭邪火躥起,抬手抽了清瑤幾個耳光,轉身就出去給了老鴇一筆銀子,告訴她打死了事,這才帶著人怒氣沖沖的離開,臨出門還揚言,下次來時,如果商清瑤還活著,這個院里所有人都得死!他威脅的聲音陰森可怖,不少女子都被嚇得不敢稍動。
官妓的生死本就無人理會,老鴇雖然心里可惜這么美貌的女子如此死了自己會少賺很多銀子,可是宰相之子誰敢惹,想在京城有一席之地,還得靠著他們這些達官貴人的提攜,再說這個貌美的女子也不過是一個謀反的罪臣之女,更沒有必要去保她活命,這事只有一個選擇。
黃勻離開后,老鴇就命人把清瑤帶去了樓下的密室里。
密室里各種刑具陳列其中,目光所及森冷可怖,可這些森森鐵器,清瑤進來的半個月里幾乎個個用了一遍,看到時臉上很平靜。
清瑤被兩個壯漢吊起雙手綁在了柱子上。
他們兩個,人手一條津了鹽水的鞭子,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的抽下來,一鞭接著一鞭,根本不停歇,一時間密室內鞭笞聲滿室回蕩。
清瑤身上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皮開肉綻,火辣辣疼的鉆心,她硬是憋著一口氣不肯松,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在清瑤的心里,家父是一個有著錚錚鐵骨的男人,他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可狗皇帝終究沒去查明真相便以謀反之名殺害了他,可憐一代忠臣良相,竟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就算是帶刺的鞭子一鞭狠過一鞭,滿身鮮血淋漓,遍體是傷,白骨可見,自己也絕不墮了父親的名聲,即是商家之女便得有商家人的傲骨,不喊一聲疼,不叫一句屈,雙眼瞪著兩個漢子眼神狠厲,就算打死又何妨,就當是早早去陪父母大人!
兩個壯漢見她硬氣,手上加勁,越抽越狠,血液從清瑤身上流出,在地上匯聚,她的嘴唇臉色漸漸發白,腦子也開始模糊起來,意志再不受控制,鞭子落下時便會跟著發出呻吟。
她本就聲音若黃鸝婉轉動聽,挨打后的呻吟聲清越動聽,竟聽得一個壯漢起了邪欲,他停手對另一個說到:“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們哥兩何不樂呵樂呵”,另一個壯漢皺著眉說到:“我們只是奉命辦事,不要節外生枝,小心隔墻有耳,被當家人知道你我死無葬身之地”,聽此人如此一說,起了邪欲之人身上的欲念無處發泄,再動手時就鞭鞭見骨,直抽得莊清瑤渾身無一處不是血肉翻飛,露出森森白骨。
清瑤在這時已經昏迷,連呻吟聲都沒了一絲一毫,兩個壯漢心知她已經熬不了多久,手上加勁,心里想著,完事便可以交了差去喝酒,手里的鞭子越抽越快。
渾身血肉模糊的時候清瑤覺得突然身體一輕,飄了起來,一身白衣披頭散發飄在密室當中,看著吊在柱子上的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鞭打她的兩個壯漢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對視一眼放下手中鞭子,其中一人說到“她已死,我們先去交差,晚上你想去哪里喝酒”?另一個說到:“當然還去東門的劉家酒肆,那里的小廚娘手可是軟和的很吶”,兩個人聊著天一前一后順著密室的樓梯走了出去。
清瑤在密室里飄來飄去,自己明明在這里,聽他們剛才所說,自己已經死了?可死了現在的我是什么?是誰?為什么他們看不見我?明明受刑過,為什么現在沒了一絲疼痛?
清瑤心里震驚,下意識的雙手互相摸胳膊,手就從胳膊上穿了過去,胳膊根本就是虛的!再摸身上其他地方也是一樣的結果。
清瑤不敢置信,她飄到自己被吊起的地方,伸手摸自己爛掉的身體,手從身體上穿了過去,什么也沒摸著。
她轉身到墻壁跟前伸手摸墻,手就直接伸去了墻壁里,稍微再往前探一探,就能感覺到手臂完全穿透了墻。
自己明明有思想,明明還能動,明明還能看見周圍,明明能感知到周圍的一切,明明所有的事情還清晰的在自己心里,可怎么就摸不到東西了,摸什么都是一個結果,我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的戲折子,里面就有描寫人死了后成為鬼怪,那自己到底是鬼?是怪?
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清瑤待在密室里就能看見自己的尸身,便會想起受刑時的痛入心扉,離開吧。
腳下輕輕用力,清瑤發現自己飄了起來,穿墻而過,飄在空中時還能聽見妓院里的歌舞聲,還能看見那些跟自己一樣因家人獲罪成為官妓的可憐女子。
出了妓院到街上,還是熟悉的街道自己卻無處可去,不知該去向哪里。家已破,人已亡,該去向何方?
漫無目地的飄蕩在街上,看見城外有一道紅光,傳來指引她前去的引力,那紅光里模糊中透著父親的面貌,傳來母親的呼喚,還能依稀看見父母坐在主廳對著她笑,這樣的情景,讓清瑤心里發酸,父母已死,尸身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收埋,看見這樣的情景,倍加珍惜,便腳上加勁,朝那里飄去,反正也是一樣的無處可去,不如就過去瞧瞧究竟。
家里意外而來的變故,清瑤想到如今也沒想出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前時,兵部尚書領皇帝命令造就一批上等的兵器鎧甲,本該兵部自己押送去邊關,后來押送的差事卻無緣無故落在了父親身上。
臨行前完好的兵器鎧甲,被身為宰相的父親領命派人押送到了邊關,卸下時卻發現個個都是被人斬斷,十萬兵器和鎧甲全成了無用的廢銅爛鐵,而父親派去護送的人里竟有人攜帶私信去往敵國的方向,恰好被邊關總兵捉住,一番拷打,被捉之人供出了父親,言說當朝宰相與外邦勾結,有信為證,而信竟是父親親筆書寫。
信中言說父親已按約定把十萬兵器鎧甲全部損毀,信內所提竟是敵國皇帝,商賢還與敵國皇帝約定,信到之時便可來攻城,到時邊關一破,就可領兵長驅直入,拿下中原指日可待。
意外而來的兵器損毀,讓本就要開戰的邊關沒了可用之器;莫名出現的信,偏偏就是父親親筆所書,這一切都讓皇帝震怒,他本就忌憚父親功高震主,根本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不做一絲查證,直接下了殺手,一道圣旨便取了一代賢臣的項上人頭,清瑤與家人更落得人人亡命的下場。
那天上朝前,父親在夜里跟清瑤說過整件事的原委,當時父親還希望皇帝能明察秋毫,還自己清白,可惜,終究只是空期盼一場。
清瑤飄了好久,才到了發出紅光的地方,那里的地上有一個玉牌,散發著如血液般的殷紅之色,森森然,卻并不冰冷,紅光正是玉牌發出。
她到了玉牌近前,吸引力更甚,用手去撿,玉牌居然可以拿到手里,而不是手穿透過去,心里正自驚奇,一道更強烈的紅光爆發出來,清瑤便沒了意識。
隨后紅光吸盡她飄蕩的身體,攜帶玉牌劃破夜空,消失在天際。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