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來了?
母親昨日去說了退婚的事,大舅母并未應也并未拒絕,只說等大舅回來再做計較。
大舅母如今登門來,定是來說退婚的事。
也不知大舅和大舅母究竟是怎么個章程,他們會不會以為她是因為問雪才要鬧著退婚?
郭圣通很想告訴母親她要退婚跟這無關,可是每次她一開口母親就打斷她。
如此幾次后,她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母親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母親不叫她說出來。
母親希望這婚退的順利,母親希望任何人都挑不出她的錯處來。
母親是為了她將來議親著想,畢竟表哥即便有了這樁事仍是不愁婚娶,而她身為女兒家若是無端就要退親總會叫人心下犯嘀咕。
這世道,說是對女子寬容,但不是似前朝呂后那般站在天下之巔的,究竟還是有些艱難。
母親希望,她這一生不要有一點艱難。
母親這般疼她,叫她那句不想再議親的話只能咽回去。
若是說了,母親定當她是被表哥的事傷了心,才會以后都不想嫁人。
她不喜歡表哥,何來的傷心呢?
只是或多或少有些失望罷了。
她想,是不是所謂的婚姻不過如此?
根本沒有什么好期待的。
因為它,根本經不起半點風雨,些微的風吹草動就能叫它裂開偌大的縫來。
男兒的心太大,有太多東西比男女之情重要。
女子的心卻很小,一旦傾慕上誰,此后的光明都來自于那人。
這樣的生活,興許最初是甜蜜是美好的。
可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寄托在他人身上,那實在有太多變數了,郭圣通不愿以后都為他人卑微忐忑地活著。
她想,一個人自由自在心無牽掛地直到終老很好。
只是,這話現在是萬萬不能和母親說,須得徐徐圖之。
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和表哥的婚約順利解除掉。
郭圣通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疾步就往錦棠院中去。
雪后初霽,明媚的陽光筆直照落下來,落在堆滿了雪的樹梢上,反射出極其炫目的光線。
一陣南風吹過,刀子般地刮過人的臉。
郭圣通生怕又像上次那般被攔在門外,走了沒幾步就小跑起來。
風呼呼在耳旁滾過,她的心跳的很快。
轉過一處回廊后,郭圣通停住了腳步。
大舅母帶著人迎面而來,正好碰上。
大舅母怎么沒去錦棠院,反倒往漆里舍來?
母親不在錦棠院?
怎么可能?
郭圣通心下生疑,卻還是略微喘勻了氣便上前去給大舅母見禮。
大舅母不等她雙手合在一塊,便連忙攙扶起她,極為親熱和氣地道:“自家親戚時常相見的,有什么禮數好講?”
昨天母親去退婚,可沒聽說大舅母很高興。
表哥是她唯一的孩子,做父母的都把孩子看得重,郭圣通要退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想必都會叫大舅母不高興。
大舅母便是遷怒郭圣通,也實屬正常。
郭圣通沒想到再見時,大舅母會這般和顏悅色。
有句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也”,還有一句話叫“將欲奪之,必先予之”。
郭圣通面上不顯,卻是輕輕抽回了雙手。
語氣中多了些疏離的客氣,“大舅母是找母親有事吧?”
大舅母似是剛痛哭過一場,眼睛紅紅的,聲音也略微帶著嘶啞。
“不是,大舅母今天是來特意看桐兒的。”
她笑著說,只是那笑多少有些勉強的意味。
哪有長輩來探望晚輩的道理?
郭圣通心中更覺出不對來,她不知道大舅母所欲為何。
但既然大舅母不先去見母親,她偏偏就要讓大舅母去見母親!
郭圣通笑著挽住大舅母的胳膊,好似以往一般和大舅母撒嬌道:“桐兒正要去母親那,大舅母和桐兒一塊去吧。
還有況兒,見著大舅母來肯定也很高興。”
說著話,她就要挽著大舅母往錦棠院中去。
大舅母按住她的手,臉上的笑越發有些掛不住。
她壓低了聲音在郭圣通耳邊說,“桐兒,大舅母今日是來求你的。”
求她?
郭圣通不解地望向大舅母,表哥是真定國王太子,可絕不會為婚娶之事犯愁。
大舅母心中的兒媳人選,絕不是非她不可。
大舅母見她目露疑惑卻不發問,只得開門見山地道:“問雪的事是大舅母和你表哥對不住你,但桐兒……那好歹也是一條性命,是真定劉氏的血脈……”
她說的斷斷續續的,到最后已然是控制不住情緒垂下淚來,那話只說了一半便哽咽難語說不下去了。
而從大舅母語焉不詳的話語中,郭圣通已然明白了大舅母所求。
只是——
“您是說大舅容不下問雪母子?”她遲疑著問道。
大舅母的淚落個不停,“何止是容不下……你大舅……大舅要殺了他們……”
饒是郭圣通心中有了準備,仍是被嚇了一跳。
說到底那也是大舅的親孫子,何況大舅又是那樣疼孩子的人,如今竟然要下殺手,如何能叫人不震驚?
“可是……”郭圣通迎著大舅母期盼的目光,還是不解,“這與我有什么關系?并不是我要殺那孩子啊。”
大舅母見她如此示弱懇求,郭圣通就是硬著心腸不接話茬,心下也是納罕:按理來說,她不應該勸她不要著急不要擔心,由她去勸她大舅嗎?
她定是在記恨問雪的事!
她定是在不快尚未過門,得兒膝下就有了長子!
她定是當她平素待她的好都是虛情假意!
李昭寧可以指天發誓:若不是因為真定劉氏子嗣上委實艱難,她決計不會留下這個孩子來!
她的這番苦心,怎么就沒有一個人可以諒解?
郭圣通怎么不換個角度想,這對她也是一件好事。
她將來若是膝下有所出也好,若是沒有這不有個現成的孩子可以承繼血脈嗎?
李昭寧握住郭圣通的手,眸中淚光點點,真誠地懇求道:“你大舅是為了讓你和你母親消氣,才要殺這孩子。
只要你肯去求情,說不計較這事。
你大舅必定就肯放過這孩子了。”
郭圣通抽回手,嘆了口氣道:“您是桐兒的至親長輩,照說只要您開口,桐兒都該應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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