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說第一百六十五章不舍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舍
更始二年的冬雖久久戀棧不去,但春意卻比往年都旺盛蓬勃的多。
時光剛轉進二月,房前屋后還有殘雪未融,嫩綠的小草便爭先恐后地從褐色的土地中鉆出來。
沒用上兩三天,便鋪滿了階下庭中,似一張絲絨地毯在微寒的春陽中輕輕招搖。
又過了幾天,也不知是哪天夜里的風暖了些,漆里舍庭中花架上的迎春花也冒出了新芽。
等著柳樹萬條垂下綠絲絳時,黃燦燦的迎春花早已布滿了枝條,點綴了一角晴空。
梨花估摸著是二月十二三時才開,在一片新綠中堆的潔白勝雪。
偶有風來,裹來梨花獨有的清甜香味。
至于以海棠花而命名的錦棠院中,春光便更盛了。
挨著錦棠院西南角那片竹林旁,種著大片大片的貼梗海棠、垂絲海棠、西府海棠、木瓜海棠,開的熱鬧極了。
海棠花海同著竹林翠影,輝映著雕梁畫棟,在藍天下晃動反射著燦爛的日光。
侍女們說笑的聲音穿風而來,漫灑在空氣中。
解凍已有月余的荷塘上,時有飛鳥掠過湖面飛去,點開一圈圈漣漪。
波光粼粼中,陽光在其間跳躍閃爍著,金燦燦的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就在這春色儂麗、花香染衣中,郭圣通的婚期一天一天逼近。
二月十五這日,天色還熹微昏暗時,整個郭府便忙亂了起來。
漆里舍中燈火通明,人聲噪雜。
常夏和羽年本想遲些再叫醒郭圣通,左右婚禮得將近午時才開始,她有一上午時間可以梳洗打扮。
但幾乎是漆里舍中點燃第一盞燈的同時,她便在里間叫起人來。
婚前緊張忐忑睡不著也是有的,常夏和羽年便進去服侍著她起身更衣。
常夏道:“歇過午后再給您梳妝著禮服吧?”
郭圣通點頭。
先秦初漢時婚禮莊重肅穆,既不舉樂也不辦宴。
嫁女之家燈火三日不滅,謂之思念。
娶婦之家絲竹三日不奏,謂之勸慰。
婚禮當日遲暮時,新郎點燈駕車前去迎娶新娘。
新人禮成后次日拜見公婆,三月后新婦入家廟跪拜行禮。
婚禮發展到漢末時,已開始設宴奏樂,整個婚禮過程趨向喜慶熱鬧。
總而言之,今天一天是不要想消停下來了。
郭圣通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昨夜早早就上榻躺下。
只是也不知怎地,就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先時還有些睡意,到后來越躺越清醒,竟呆呆地望著青鳥流云紋的帳子底望到天明。
是因為緊張嗎?
她又不是滿含著喜悅和期待的平又薇,有什么好緊張的?
可為什么就睡不著呢?
害怕嗎?
好像也不是。
郭圣通披了褙子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氣。
蒼穹清澈高遠,叫人心里敞亮極了。
西邊樹梢上還掛著幾點殘星,在半明半暗中輕輕閃爍著。
一刻鐘后,天色大亮。
絢爛的朝霞,一點點地染透天邊。
太陽費力地冒出圓邊來。
郭圣通目不轉睛地看著。
起初那太陽像是背負著千斤重擔步履蹣跚地往上冒著,可猛地一瞬間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霍然從天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它越升越快,放出刺目的光芒來。
周圍的云層也鑲上了一層耀眼金邊。
漆里舍的赤金瓦當也在陽光中熠熠生輝。
郭圣通眼中忽地就起了霧氣。
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的日出。
雖然,說來說去不過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清晨。
她在廊下放空思緒地呆立到巳時,才終于回過神來。
還有一個時辰,婚禮就要開始了。
她該梳妝了。
她轉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輕笑著提起裙擺往里走。
及笄后她可以梳的發髻和戴的首飾式樣都變多,只是還沒梳上幾天就嫁人了。
也不知道常夏和羽年是不是暗地里也挺惋惜的?
郭圣通進到臥房內,由著侍女們替她更換玄黑色婚服。
黑中揚赤為玄,天之色亦為玄。
兩刻鐘后,她穿戴完畢。
侍女們簇擁著她到齊人高的銅鏡前,她深垂眼簾,并不想看隆重裝扮起來的自己。
母親從外走進來,“桐兒好了嗎?劉秀已經從王宮出發了。”
常夏搖頭,“還沒梳妝。”
母親道:“不急,來得及。”
說話間,母親已經到了郭圣通身邊,“怎么不照照鏡子?”
郭圣通抬起頭來,鏡子中的她緇衪纁裳,腳穿赤色絲履,明眸皓齒,清麗動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轉過頭來,“您怎么來了?”
母親道:“你大舅和況兒都去門口迎他了,家廟擺宴也有你二舅和大舅母看著。
阿母左右無事,不來看看你做什么?”
婚禮當日,女方父親需在門口親迎新郎,并賜酒給新郎。
郭圣通父親早亡,便由弟弟和大舅代之。
新郎把酒一飲而盡后,往女方家廟而去。
家廟早已設宴,只待迎親后開宴待客。
新郎以雁做贄禮來見過相迎的女方長輩后方可登堂迎親。
不論母親和弟弟對這樁婚事怎么看,但時人崇尚禮待新郎,該盡到的禮儀還是要盡,萬不會叫人說郭家不知禮數。
郭圣通點頭,跪坐到梳妝臺前開始梳妝。
母親站在身后一言不發的瞧著她,目光溫柔如水,滿含著慈愛。
等妝成后,侍女們都退下,屋里便只剩下郭圣通母女二人。
母親握著她的手,輕聲感慨道:“實在是太倉促了,太倉促了
阿母萬萬沒有料想到你會嫁的這么突然,許多事都沒有做到盡善盡美。
桐兒,委屈你了”
母親說到后來,聲音已然微微哽咽起來,眸中水光盈動。
郭圣通忙勸道:“不委屈,該有的我哪樣沒有?
有什么好委屈的?”
卻不想母親聽了她的話后愈發難過,幾乎是哽咽難語起來:“女兒大了總得嫁人是不錯,可阿母這心里怎么這么難受?
一想到捧在手里如珠似玉這么多年的女兒就這么嫁出去了,我這心里真是堵得慌。”
郭圣通也被母親說的有些淚目,但她知道她若是也哭起來,母親只會越發難受。
她柔聲勸慰道:“您別難過,我即便嫁出去,不也還是您女兒嗎?
您想我了,我就回來看您,和從前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劉秀說了,婚后還會在漆里舍住上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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