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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歸桐-第兩百八十八章 往事
更新時間:2017-10-25  作者: 斑之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代情緣 | 鸞歸桐 | 斑之 | 斑之 | 鸞歸桐 
正文如下:
都市小說第兩百八十八章往事

第兩百八十八章往事

一往常景丹犯病,先遍體冰涼,寒戰不止,再體熱頭痛,最后出身汗后熱消痛除,方能入睡。

運氣好的話,也得折騰上兩個半時辰。

而景丹多半都是夜里犯病,每每等他終于合眼睡著,已然是破曉了。

甄氏便索性不睡了,去把家中里里外外的事物安排好后才躺上兩三個時辰。

如此數月晝夜顛倒下來,怎能不形容憔悴呢?

苦嗎?

當然苦。

可起初甄氏連苦都感覺不太出來。

因為恐懼更甚。

她怕,她怕留不住夫君。

少年夫妻,情深義重,多希望能走到白頭。

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如今眼看著日子安穩了兒子也大了,到了快能享福的時候了,怎么天降橫禍呢?

她深吸了口氣,絞了帕子給景丹擦臉:“還熱不熱了?”

也不知是不是入了秋夜里涼起來了,景丹覺得今天身上雖然依舊滾燙,但也不似往日那么難熬了。

“好多了……”他伸手止住甄氏,“等等出身汗就好了,你也別忙了,趕緊睡下吧。明天打起仗來,你哪還能有機會補覺?”

甄氏柔順地點點頭,“行。”

可話雖這么說,她仍是守在景丹身邊。

景丹知她執拗,便索性閉上雙眼,想著他睡熟了她也就安心了。

身上熱的很,汗又不止,實在是很難入睡。

可躺的久了,睡意竟也洶涌侵來。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

眼見景丹睡著了,甄氏方才輕出了口氣,又絞了帕子給他擦了擦臉。

車中沒有刻漏,甄氏沒法知道時辰。

但她想離天亮最多也就兩個時辰了,便連釵環也沒卸下,和衣擁被靠坐著打盹。

沒安生躺下到底是不舒服,耳邊馬車轱轆聲、盔甲摩擦聲、馬噴氣聲也一直沒斷過,攪的甄氏始終都未曾熟睡。

躺坐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后,甄氏手腳發麻的厲害。

她想著已經破曉了,便索性睜開眼來。

景丹還在睡著,呼吸聲平穩綿長。

甄氏很是欣慰,也不叫他。

她伸手輕輕推開了車窗,她想看看弘農郡如今什么樣子。

可——

窗外怎么會是一片漆黑?

既沒有城墻,也沒有戰火。

她心下驚愕,把車窗開的更高了。

深沉的夜空中幾點寒星對她眨著眼。

甄氏瞪大了眼,狂喜從她心里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這是還在夜里?

那豈不是說景丹昨天犯病只用了最多一個半時辰?

她捂著嘴,怕自己啊出聲來。

皇后給配的藥看來是真對癥了。

她心下立時喜不自禁。

但她生性謹慎,怕叫景丹空歡喜一場,所以等景丹醒來后也沒有告訴他。

反倒是景丹臨出發時告訴她感覺今天狀態不錯,讓她放心。

她笑著點了點頭。

可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好在直到遲暮鳴金收兵時,既沒有人跑來告訴她打了敗仗,也沒有人通知她景丹又犯病了。

等到三天后漢軍攻破弘農郡,景丹策馬當先率軍入城時,她終于含淚道:“夫君,你有沒有發現你已經兩天沒有犯病了?”

景丹這幾天都忙著用兵遣將,三餐都是胡亂對付著用的,哪還顧得上關心自己的身體?

經由甄氏這么一說,他才發應過來。

是啊,他還帶著病呢。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馬聲嘶鳴他聽不到了,百姓歡呼他聽不到了。

他眼前只有淚流滿面的甄氏。

他深吸了口氣,聲音像洪水般灌入他耳中。

弘農郡的捷報傳入卻非殿時距離景丹走不過才五天的時間,劉秀一面派使者前去慰勞嘉獎景丹,一面和郭圣通感慨她的醫術高超。

她站在望樓上,俯瞰著早就平靜下來的洛陽城,回過頭對他淡淡一笑。

她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她的醫術不是用天賦可以說的清的。

前世學過嗎?

又是誰教的她呢?

她不知道。

而且,知不知道又如何呢?

都是過去的事了。

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被飛鳥送來,劉疆深吸了一口氣,笑著撲進劉秀的懷里。

“父皇……抱抱……”

劉秀笑了。

郭圣通也笑了。

他們都不知道,前世時景丹在臨危受命后死于軍中。

歷史又一次悄無聲息地被改變。

菊花開遍洛陽城的時候,足斤重的大螃蟹被送進了卻非殿。

然而,這一切都和身為孕婦的郭圣通無關。

她只能用目光注視著劉秀,看他吃了一個又一個。

而后望向自己的孕婦餐,慢吞吞地吃起來。

劉疆一點都不明白母親的難過,對他來說什么都沒有蝦仁燉雞蛋好吃。

他已經長了兩個門牙,喜歡用牙咀嚼食物的感覺。

齊越寶便不再把蝦仁剁的碎碎的,而是整個地放進來。

劉疆很喜歡這樣,吃的一臉幸福。

用過晚膳后,一家三口會一起出去走走。

時辰若還早,他們會走上復道,看夕陽一點點爬滿宮城。

一天很快。

可在這時又很慢。

下元節的前一晚,下了場大雨。

這雨沒有半點征兆,忽地就來了。

狂風驟雨很快就驚醒了郭圣通。

沒有打雷,但她仍是有些擔心自己睡的劉疆。

劉秀將醒未醒地睜開眼,又迅速地閉上。

他伸手把她按回去,手在她背上連拍了幾下,含糊地道:“青素陪著他呢。”

青素做事一向穩妥,劉疆也喜歡她,她相信劉疆真醒了青素也能很快哄好他。

她只得又躺了回去。

幽暗的光影漫在床帳上,描活了其上的云鳥。

刻漏緩緩地走著,滴答滴答。

殿里靜到了極致。

雨聲被無限放大。

劉秀把她圈入懷里后,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她忽地睡不著了,在暗夜里睜著眼睛想事。

近來平靜的很,她想的多半是前世的事。

她都懷上了第二個孩子,可前世于她仍是蒙著層厚厚的紗。

她始終不知道全部的前因后果。

可,她沒處去知道。

前世的自己就住在她心底,但她堅持不告訴她。

她有時候想,會不會這輩子到死她都不會知道前世的所有。

但也沒關系。

過去了的就是過去了的。

快樂也好,痛苦也罷。

她到底是活在現下啊。

她把《黃帝內經》翻來覆去地背了幾遍后,終于也有了睡意。

她做夢了。

她回到了八歲的時候。

她提著裙子快步走在陽光下。

這是去穹霄院的路。

她心下欣然,越走越快。

一個身影從里面沖出來,阿姊阿姊地叫著。

她無奈地站住,“一會再摔了。”

郭況不管,上來就要去拿羽年懷中的劍。

她讓進去看,郭況便答應了一聲,又搶先往里跑。

穹霄院還和記憶中一樣,西邊種著白榆,南邊種著梅樹同槐樹,東邊抄手游廊前是葡萄架。進到里間廊下,有五六盆精心修剪過的蘭花正擺在太陽下曬著。

蘭花蔥綠細長的葉子輕柔地舒散開來,明黃色的花朵點綴其間,清麗幽雅非常。

她忍不住蹲下來摸了摸蘭花。

郭況停下來,笑吟吟地道:“阿姊一會抱一盆最好的回去。”

她笑。

這是記憶中沒有的。

她喜歡這個夢,溫馨又美好。

她放松了心弦,跟隨著記憶的腳步陪郭況看劍、玩葉子戲。

將近午時時,她帶了郭況去母親院里用午膳。

陽光明晃晃的,風穿過密密麻麻的樹葉,沙沙作響。

庭院中的楠木衣架上曬滿了被子和冬日的衣物。

和記憶中一樣,幾個半大侍女拿了藤拍一面嬉笑一面拍打被子,見得有人出來忙躬身行禮。

她知道,她該看到她小時候睡過的搖車了。

她不想看到它。

她低下頭徑直穿庭而過。

可有什么絆了她一下,她摔了下去。

她扒拉著身邊的東西站起身來。

等看清讓她借力起來的正是那個紅漆木綠柳條的搖車時,她楞了住了。

搖車前頭綁著兩串銀鈴,風一吹,清脆極了。

這聲音似是回蕩在她靈魂深處,讓她不禁頭皮發麻。

有什么在拼命沖破禁錮,向她涌來。

她閉上了眼睛。

周遭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郭況不見了。

羽年也不見了。

只有銀鈴鐺的響聲,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有人爭吵起來。

那是父親和母親的聲音。

是他們在吵架。

母親的聲音又尖又銳利,父親的聲音溫柔又無奈。

她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失態,她很想問母親是什么事。

可她睜不開眼來了。

光線太刺眼。

她聽著父母越吵越厲害,卻又聽不清他們在為什么爭吵。

她越來越焦躁。

她很想很想讓父母不要吵了。

她很想很想告訴母親,父親很快就要離開他們,為什么還要吵架?

她想母親在以后會為此后悔不已。

可沒有人理她。

她管不得那么多了。

她一咬牙,睜開了眼睛。

強烈的光線刺的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止不住的流淚。

她捂著眼睛跌落在地。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她猛地醒來時,已經是夜里了。

可,她驚愕地發現她既不在漆里舍也不在卻非殿。

這是還在夢里?

而且,這地方她還出奇的熟悉。

但又想不起來在哪。

父親呢?

母親呢?

他們在哪?

又為什么吵架?

她現在又會夢見什么呢?

她深吸了口氣,坐起身來。

不對,不對……

她怎么小了這么多?

她望著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

這是幾歲?

隱隱傳來爭吵聲。

她傾耳聽了聽。

她一下掀開被子。

是父親和母親!

她的心一下激動到無以復加。

她現在應該是三歲吧。

三歲的孩子照說應該記事了,即便很模糊,但總會記得些什么。

但她很奇怪,她什么都不記得。

哪怕是父親,她都不記得。

全靠母親回憶給她聽。

可怎么能不記得呢?

父親那么愛她,她怎么會記不住他?

她跳下床來,看著陡然變高了許多的家具有些好笑。

她甩開腿往隔壁跑。

啊——

她想起來了。

母親說過,她是后來搬到漆里舍去的。

在此之前,她和況兒都在母親院里。

況兒這會才一歲,連話都不會說吧。

她轉過座屏,終于沖進了母親臥房里。

母親和父親還在爭吵著,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跑上前去搖母親的手,“別和父親吵了,別吵了。”

母親不理她。

橘黃的燈光照在母親臉上,她的眸子里含滿了淚。

母親每說起父親都是笑,到底什么事能讓她這么難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想再讓父母爭吵了。

她又跑向父親那。

可——

父親怎么好像看不到她?

她低下頭伸出手仔細地看了看自己。

透明的。

她竟然是透明的。

“我看他的良心真是讓狗吃了,怎么說的出那樣的話來?

你還一個勁向著他,你真是……”

母親很激動,話說的顛三倒四的。

郭圣通聽不懂母親在說什么。

那個“他”又是誰?

她想這才是讓母親如此生氣的原因吧。

父親沉默下去,良久才抬起頭來望著母親。

他的目光溫煦極了,沒有半點不耐煩,更看不出半點怒氣。

只有無奈和寵愛。

母親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到最后,她紅著雙眼低著頭說了句我去給你端藥便走出去了。

是了,父親這時生病了。

郭圣通關切地坐在父親榻邊,想要給父親把脈。

可她的手一搭上去便輕飄飄地穿過了。

她急得滿頭大汗。

又有人進來了。

是個年輕男子。

他一進來就叫父親:“大哥。”

叔叔?

郭圣通蹙眉望向叔叔。

叔叔在父親死后便再也不和他們家來往,她對叔叔的印象很不好。

可現在看來,怎么好像叔叔很關切父親呢?

叔叔把父親扶坐起來后,從案上端來藥碗,用調羹喂父親。

父親不肯喝。

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卷帛書遞給叔叔,示意叔叔打開。

郭圣通偏過頭去看。

淚水一下充盈了她的眼眶。

那是父親把百萬家產過給叔叔的親筆書。

叔叔一下愣住了,結巴起來:“……不用……不……這么……急……”

父親擺手,“拿著走吧,一會你大嫂回來了。”

叔叔咬了咬唇,到底把帛書收好放進懷里,大步出去了。

郭圣通終于明白了。

原來母親說的那個“他”是叔叔。

原來百萬家產是父親臨死前這么送出去的。

她蹭蹭蹭地往外跑跟上叔叔。

她隨著他回到了他家里。

她看著他獻寶一樣地把文書拿給一個面容艷麗的女子看。

那是她嬸母。

他語氣很是討好:“看,拿回來了。”

嬸母接過,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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