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風伸手想要去探她額頭。

尤嬤嬤側身躲過她的手，搖頭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嵐風見她肩背塌著，確實有種不負重荷的樣子，便沒有在多嘴。

兩人很快回到落桐院，進了上房，蘇氏早已等得不耐煩，正在屋里團團轉，看到尤嬤嬤她怒聲斥道：“你去哪兒，用你的時候就不見人。”

尤嬤嬤懶懶的抬起眼皮，道：“小的去前院了。”

蘇氏一聽，趕忙問道：“怎么樣，紅紋可招了？”

尤嬤嬤搖頭道：“老奴趁人不注意，給她遞了話，想來一時半刻還能頂得住。”

蘇氏皺眉道：“只能頂一時管什么用，她總還是要招的，到時候薇姐兒可就完了。”

陳氏可是個護犢子的，要是知道薇姐兒想要害五娘，陳氏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對付薇姐兒呢。

或許是離了心的關系，尤嬤嬤現在看蘇氏，怎么看怎么覺得蠢，她當時是怎么被糊住眼睛，認為這是心地純良呢。

蘇氏見尤嬤嬤沒有說話，便沒好氣的道：“你倒是說句話呀。”

尤嬤嬤低聲道：“只要拖到晚上，什么事就都好辦了。”

蘇氏轉念便想明白了，都怪她太過緊張薇姐兒，這么簡單的事情竟然都沒想到。

嵐風垂著眼睛，好似沒聽到兩人的對話。

蘇氏擺手讓嵐風回去告訴顧清菲，已經沒事了，等到嵐風走遠，才語氣和悅的道：“待會兒就勞煩嬤嬤了。”

尤嬤嬤自嘲的翹了下嘴角，近乎耳語的道：“我知道。”

我知道有事情你就會想到我，我也知道沒事的時候，你恨不能把我撇得遠遠的，我還知道當我有事的時候，萬萬指望不上你。

蘇氏得了主意，剛想打發尤嬤嬤，轉念又想到林琪，便道：“今天這事被薇姐兒橫插一杠，讓林琪那小崽子逃過一劫，你明天去給那些人帶個話，讓他們改天再動手，免得他們以為這錢憑空白得了。”

尤嬤嬤點了點頭，道：“小的先下去準備，晚上去看紅紋。”

蘇氏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尤嬤嬤垂眉耷拉眼的往外走。

蘇氏瞧著她失去全部精氣神的樣子，好像生活沒有奔頭的樣子，身體里少的可憐的同情心忽然冒了頭。

“馮大怎么樣了？”

這是馮大出事十多天一來，蘇氏第一次問起。

尤嬤嬤看著自己晃動的裙邊道：“當初通判府為了從他嘴里套話，下足了力氣折騰，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沒一塊好肉，”她微微頓了下，壓抑住情不自禁的哽咽道：“好在他明白事，知道只有咬死了不招才有活路。我已經想法子找了郎中進去，如今勉強能保住一條命。”

蘇氏皺了皺眉，想著馮大雖然廢物還不著調，可這些年畢竟為自己出過許多力，再說他進去多少也跟自己有關系，且還沒有把自己招出來，她就這么丟開手，實在有些不太道義。

“等這件事了了，我想辦法找找人，看能不能把他弄出來。”

尤嬤嬤沒想到蘇氏竟然突然發了好心，她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眼里的光芒讓蘇氏忍不住側頭避過。

尤嬤嬤鄭重的走到蘇氏跟前，規規矩矩的給蘇氏行了個大禮。

“太太，老奴多謝太太大恩。”

蘇氏臉上一熱，掩飾的扭過頭，道：“你這是干什么，好多事還等著你去做，你還在這里啰嗦。”

尤嬤嬤眼里含著淚花，抬頭深深的看了蘇氏一眼，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太陽逐漸偏西，偌大的顧家平靜而又暗涌著。

陳氏折騰了將近一天，這會兒也有些累了，但她為了找到兇手一直強撐著。

裘嬤嬤了解她身體的狀況，怕她一氣一累過后再病倒了，便勸她回去，說她會在這兒一直盯著。

陳氏倒不是不信裘嬤嬤，她只是心里有團火，不發泄出來，她坐立難安。

裘嬤嬤便讓人把里間收拾出來，重新搬了張涼榻，拿了一應器具，讓她在里間小憩，她守在外面審訊。

紅紋已經被人翻來覆去的打了不少于三遍，但她為了尤嬤嬤給她的承諾，一直咬牙忍著，不住口的喊著冤枉，就是不肯招認。

裘嬤嬤怕把人打死，只好讓婆子先去吃飯，把她關到邊上的雜物房里。

婆子們三三兩兩的走了，沉香過來問裘嬤嬤，陳氏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是不是也該用點。

裘嬤嬤進去看了一眼，見陳氏迷迷糊糊的陷入半睡半醒時，便讓沉香準備些軟爛的素羹，放在一旁的茶水間里溫著，待會兒等陳氏醒了再用。

沉香點頭，踩著碎步離開。

裘嬤嬤走到雜物房，透過一道道隔欄，低聲道：“你這又是何苦，不過是替人辦差，把吩咐你的人招出來就是。我們也不會為難你，你又何必代人受過？”

她道：“你難道要我把你家人帶來，讓他們也跟著你一塊受罪，你才肯說？”

紅紋聞言，困難的抬起頭道：“我就是個粗使丫頭，平常別說是主子，就是管事嬤嬤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又怎么會吩咐我辦差。你們這是想要屈打成招，我是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裘嬤嬤都被她弄笑了，“這顧家上下少說也有兩百多人，我怎么誰都不找，就找了你來問話。你說我要沒證據，會這么做？”

紅紋嗆咳一聲，粗喘著吐出一口血，道：“你若有證據，就拿出來。”

早在經歷了連番刑罰之后，紅紋就想明白一件事，裘嬤嬤等人為了挖出背后的主使者，絕不會取她性命，她只要咬死了，不招供，大夫人就拿她沒有辦法，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尤嬤嬤必定會救自己出去。

裘嬤嬤見她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樣子，搖了搖頭。

“傻丫頭，你這么硬氣對你有什么好處？”

她蹲下身，側頭瞧著紅紋。

紅紋咬牙，一臉威武不能屈的道：“我只是不想被你們冤枉。”

她小臉微抬，雖然滿是血污，但眼神堅定，里面帶著一絲希翼，顯然是有人給了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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