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兒才剛多大，根本沒見過死人，心里怕得要死，可又不得不過去。

她戰戰兢兢的往前走了兩步，提著燈籠的手臂盡可能的伸直，努力想在最遠的距離看清情況。

張嬤嬤斜跨一步，伸手一撥，將燈籠擋在外面。

“此事事關重大，你還是莫要靠近為好。”

芽兒回頭看蘇氏，臉上帶著為難。

蘇氏心里氣得不行，暗罵了句之后，豎起眉毛，尖聲斥道：“放肆，這是我陪嫁嬤嬤，我要看她，難道也不行？”

張嬤嬤恭敬的行了禮，道：“尤嬤嬤是太太的陪嫁不假，可她如今涉及人命官司，太太為了避嫌，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張嬤嬤態度恭敬，說話也很客氣，只是腳下跟扎了根一樣，牢牢的堵在芽兒跟前，不讓她靠近半步。

“就會危言聳聽，什么人命官司，你這是在嚇唬我嗎？”蘇氏上前抬手就去推張嬤嬤。

張嬤嬤不敢跟她硬頂，只能僵硬著往后退。

裘嬤嬤上前幾步，抬手頂住張嬤嬤的腳步，道：“二太太有所不知，這邊的雜物房里關著謀害主子的惡奴，剛才尤嬤嬤帶著東西過來，正巧被我等瞧見，尤嬤嬤為了證明清白，吃了兩口，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她側身，讓蘇氏看到尤嬤嬤的身影，又很快擋住，道：“如今事情變得復雜，我等也不好做主，只能等明天送去衙門，讓江寧府的大老爺裁斷。”

蘇氏一聽還要交到官府，頓時急了。

之前她和尤嬤嬤商量時，尤嬤嬤并沒有說到底要采取什么樣的方式處理紅紋這個禍患，聽了裘嬤嬤的話，再哪看尤嬤嬤的樣子，她只覺得是尤嬤嬤想把人毒死，結果被人發現，反被這人毒死。

至于她怎么會明知道有毒，還乖乖吃下，蘇氏自己腦補為，為了不牽扯主子，所以明知要死，也還是吃了。

蘇氏自己把前因后果腦補完全后，心里開始發虛，說出的話也跟著氣短：“不管如何，人已經死了，你們難道要讓她在這一直躺著？”

裘嬤嬤道：“自然不會，已經有人去通知，待會兒會有人帶她去該去的地方。”

蘇氏道：“不用那么麻煩，直接讓趙管事料理就是，”她吩咐芽兒，讓她去通知趙德發，帶些人來給尤嬤嬤安葬。

裘嬤嬤道：“還是不勞二太太費心了。”

蘇氏板著臉道：“嬤嬤看著我長大，我為她盡心理所應當，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這本就是我該做的事，哪里能讓別人代勞。”

她眼神冷厲的看了眼芽兒，目光不經意的到了眼里面的紅紋。

芽兒愣了愣，轉身往外跑去。

蘇氏心里不安穩的打鼓，但愿芽兒明白她的意思。

裘嬤嬤見不能阻止，便請蘇氏移步屋里。

蘇氏斷然拒絕，表示就站在這兒挺好。

她現在最怕紅紋暗恨尤嬤嬤企圖滅口，而反水招供，在趙德發來之前，她不親自盯著怎么能放心。

紅紋則是看著她陰狠的樣子，咬了咬牙，本來才剛定下的決心再度動搖，甚至已經開始揣測是姑娘發現尤嬤嬤失敗，又搬來了二太太。

紅丸之前是因為有尤嬤嬤給的保證，心里存著希望才一直死咬著，現在尤嬤嬤死了，原因不用多提，接著二太太又來了，又防賊樣的盯著自己，紅紋心里突突的跳，只怕自己真的活不過今晚了。

她垂下眼，盤算著怎么跟裘嬤嬤談條件，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和家人。

裘嬤嬤見蘇氏不肯走，只能讓張嬤嬤拿把椅子過來。

蘇氏坐在上面，心里極為焦急，眼睛不時的瞄一眼院外。

一盞昏黃的燭火從遠處飄來，趙德發步履匆匆的隨著芽兒過來。

“二太太，”趙德發走到跟前，恭敬的行禮。

蘇氏沉沉的應了聲，眼神閃爍的看著他。

趙德發抬眸，似不經意的點了下頭，袖子微擺，露出一個細小的瓶子，瓶口有些細微的油漬。

蘇氏見明白趙德發知道自己的意思，頓時放下心來。

她指著被婆子圍著的尤嬤嬤道：“嬤嬤去得突然，你幫著料理一下。”

趙德發早在之前就問過芽兒，知道尤嬤嬤已經去了，且去的古怪，里面或許跟二房有所牽扯，他反應不慢，立刻裝了瓶燈油，并準備在處理完該處理的事情之后，接續尤嬤嬤的工作，把她沒做完的事情做完。

他抬頭朝門口照后，很快有幾個婆子走了過來。

趙德發帶著幾人繞過蘇氏，從張嬤嬤等一眾婆子旁邊經過。

紅紋瞪大了眼睛盯著剛巧從門口路過的其中一人，臉色發白，直到那人被其他人遮住，她也沒有回神。

趙德發走到牢牢把守著尤嬤嬤的婆子跟前，客氣的道：“勞煩讓讓。”

婆子看他一眼，沒動。

蘇氏眼神冷厲的道：“怎么，連給她個最后的體面也不行嗎？”

張嬤嬤笑呵呵的打圓場道：“二太太莫要急，這人已經倒在了這里，總不好再挪去別處。不如等過了堂審，大老爺發了話，二太太再自行安置。”

蘇氏哪敢讓尤嬤嬤過堂，仵作還不一下子就驗出貓膩，深夜來探望有背主嫌疑丫鬟的陪嫁婆子深染劇毒身亡，而致使她身亡的東西還是她帶過去的，若是深查起來，二房定會脫不開干系，自己這個主子肯定會被牽扯進去。

她現在的名聲本就不好，她可沒把握事情鬧大之后，顧博文還會再姑息。

蘇氏眉毛豎起，沖張嬤嬤喝道：“只是給她換身衣裳，收拾一下，又不出院子，難道也不行嗎。”

她喝令趙德發道：“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過去？”

趙德發應了聲，讓婆子們過去幫忙，他手指微微一翹，將袖子里的小瓶打開一個口，準備待會承認不備將油灑在她身上。

張嬤嬤微微蹙眉，瞧著走過來的婆子，極為為難。

此時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要是再攔，只怕就會生疑，但她有不敢讓人靠近，至少不能是蘇氏的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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