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嬤嬤擠了絲苦笑,微微點了下頭,“讓太太失望了,老奴還活著。”
蘇氏頓時明白,這就是陳氏做得一個局,目的是讓紅紋誤以為要被滅口,在生命受到威脅的壓力下松口招供,但因后來自己的到來,阻止了她的行為,接著她們就想方設法誤導自己說出枉顧尤嬤嬤,甚至是抹黑尤嬤嬤的話,讓其傷心絕望,從而說出實情。
蘇氏急急上前半步,道:“嬤嬤,我以為你……”
尤嬤嬤將腳往后蹭了蹭。
也不知張嬤嬤到底給她用的什么藥,剛才她并沒有完全陷入昏迷,她只是不能動也不能說話,該聽到的她都聽到了。
紅紋把罪名推到自己身上,她其實并不意外。
雖然沒親眼見到蘇氏如何逼她,但尤嬤嬤能夠想到。
紅紋害怕供出姑娘,被蘇氏算賬。
不說,大夫人又不會放過她,她只能把罪名推到已經死了的自己身上,這樣她就只是個從犯,論起追責,陳氏處置起來也會輕上許多,了大不起就是個全家發賣而已。
尤嬤嬤理解紅紋的做法,這事換做是她,也會這么做,她和紅紋并沒有深厚交情,就是被潑了臟水也是正常。
她比較寒心的是蘇氏的做法,明知道事情具體為何,還要把自己送到陳氏眼前出氣,即便她是為了幫蘇氏做事死的,還毫不猶豫的認同了陳氏的做法,甚至連一口薄皮棺材都吝與給予。
這就是她跟了一輩子,賣了一輩子命的主子。
她覺得自己之前的感動懊悔都是犯蠢,這樣一個自私自利,剛愎跋扈的小人,她就是死了,也是理所應當的,在她們母女心里,不會對她有一點點憐憫和傷心。
尤嬤嬤心里生出一股不顧一切的情緒,她想要把埋在心底秘密全部傾訴出來,讓顧家知道知道蘇氏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讓蘇氏也嘗嘗被舍棄的滋味。
蘇氏見她表情不對,就知道要糟,她咬了咬唇,盯著尤嬤嬤,嘴巴無聲的開合兩下。
尤嬤嬤熟悉蘇氏的一舉一動,知道她剛才說的兩個字是馮大。
她背脊一僵,定定的盯著蘇氏,如果目光能夠畫作利箭,蘇氏現在已經成了千瘡百孔的篩子。
蘇氏被她看得心一顫,但她強制鎮定的回望,并且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動了下,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尤嬤嬤的目光定定的看了會兒她的手勢,逐漸往上移,定在她耳邊搖曳的耳墜上。
蘇氏察覺到她的視線,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用力點頭,保養精良的三個手指并攏,快速的朝上比了。
尤嬤嬤困難的閉了閉眼,忽然嘆了口氣,既然她已經拿三娘子發了誓,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相信一次呢,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蘇氏對三娘子的看重。
在知道自己沒有活路的時候,尤嬤嬤只能相信蘇氏放手一搏。
“大夫人,紅紋說得沒錯。五娘子的事的確是老奴做的,當時我本想去外院找人,正巧看到紅紋跟米二說話,一打聽才知道兩人是同鄉,我便把事情交給了她,想要提攜她一把。沒想到這兩人做事太不牢靠,竟然出了這么大紕漏。”
她頓了頓道:“知道紅紋險些害死五娘子后,我怕她說漏嘴,想把她騙出這里,等到了外面再下手把她殺了,造成畏罪潛逃的假象。”
紅紋從剛才就一直沒回過神,她還陷在尤嬤嬤死而復生的震驚中,聽說尤嬤嬤真的要滅口,她驚得面如土色,渾身發抖,如果不是裘嬤嬤等人突然出現,她現在是不是已經是個死人了?
陳氏緊抿著嘴,臉色沉沉看不出什么。
尤嬤嬤知道陳氏這是不相信自己的話,她轉了下眼珠,道:“其實這件事大夫人你也有責任,”她道:“你明知道五娘子有錯,可你卻輕飄飄放過。身為顧家的當家主母,你這么做,有失公允。我是眼看著姑娘一點點長大的,我敢說出了對她的疼愛,我不比任何人少。眼看著她每天躺在床上,動都動不得的樣子,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難受?”
她情緒似乎開始激動,忍不住上前兩步,“本來我還想著,這件事兩個人都有不對,五娘子送來了賠禮,想是知道錯了。兩人都是姐妹,有些事不能太過計較,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可誰知道,五娘子非但沒有知錯,反而還在生辰那天故意給姑娘難堪,這是想要把人欺負死嗎?”
尤嬤嬤又往前一步道:“大夫人心疼女兒,無可厚非,可你眼看著女兒一再欺負族姐還視而不見,這就有些過人了。”
她瞄了下距離,繼續道:“我也想明白了,不就是護短嗎?大夫人能護,我雖然是個下人,可也想要盡自己的一點力量給姑娘做臉。”
她話音未落,忽的一個箭步竄起,直接朝陳氏撲去。
陳氏被她的話氣得腦門嗡嗡的漲疼,什么叫護短?
當初那件事兩個人都有逃不脫的干系,蘇氏不依不饒的發瘋,要不是琪姐兒,菲姐兒現在還不知道怎樣,再說她也已經懲罰過菲姐兒了,也跟顧老夫人交代了。
老夫人都沒說什么,她一個下人反倒意見多多。
還有菲姐兒的生辰,蘇氏做了那等丟人現眼的事,周七娘和崔十一娘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會搭理有那樣一個阿娘的小娘子,能過來送禮已經是給了好大的面子了。
陳氏可不能讓她把這話坐實了,這不但關系到自己的名聲,還關系到菲姐兒的,陳氏憋著口氣,正想開口,就聽裘嬤嬤一聲低呼,一把把自己拽到身后。
趙德發機靈的沖上來,將尤嬤嬤擋了下來,撕扯間,尤嬤嬤被趙德發推得連著退了兩步。
裘嬤嬤張開手,把陳氏牢牢的護住,朝周圍急著上前護著的婆子斥道:“還不把人拿下。”
婆子們趕忙圍了過去,尤嬤嬤仰著頭,瘋狂的大笑著,眼睛朝蘇氏看來時,里面帶著熱烈的火光。
蘇氏心虛的別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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