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將韓家所有人一一撰抄在紙上,仔細的研究一番,得出結論。
這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一家子。
大房那一脈就不必多說了,如今是韓芮當家,大房沉寂下去是必然的。
讓人玩味的是其他幾房。
二房強勢,牢牢把持著伯府。
三房從父到子,都是病怏怏的,好在孫輩還算硬朗,可年紀還小,日后怎么樣還真說不好。
四房韓英并不管事,倒是四夫人夏氏十分在意權柄,竟然還跟二夫人一并處理府里的中饋。
小輩里,除了韓大人之外,其余的都走得文官路子,可惜只有二爺韓適之最為出息,如今在翰林任不大不小的職務,四爺韓逶之略次些,可也將近而立,才勉強擠進二甲。
難道真是韓家子孫不濟?
林琪不以為然,韓大人年僅十六歲便高中榜首,即便京都比南邊出題要淺,可也證明他功底扎實,文采不錯,再學習幾年,也不比弱冠中進士的韓適之差上什么。
可他卻突然的棄筆轉而習武,這不能不讓人奇怪。
還有韓四爺,他若當真平庸憨蠢,他恩師會將疼愛的女兒許配與他?
再看韓家的娘子,除了韓芳外,就只有劉氏嫡出的大姑太太,和四夫人嫡出的四姑太太留在京都附近,其他庶出娘子清一色外嫁。
一個兩個有可能偶然,可幾個都如此安排,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了。
林琪抿了抿嘴,心里有些憂慮。
看來韓府庶出的子嗣日子都不太好過。
林琪將平家、夏家、齊家,還有王家圈了出來,連同威遠伯府單家和蘇家列為重點,讓王正琨在這幾家加派人手,其中夏家以及夏氏乃是重中之重。
過完顧家六少爺顧明昐的洗三,便要到端午。
如今,顧清菱和顧清蓮都已經訂了親,便是顧清菲也處在將定未定的邊緣,反而顧氏因為要繡喜服,沒再跟來理事。
陳氏便索性帶著幾個小的一塊料理中饋,算是變相教授她們內宅之道。
顧清菱深知自己短板,孫家又是個大家,她將來是要做庶長媳的,被婆母難為的時候必定不少,抱著為將來鋪路的心思,她學的十分仔細。
顧清蓮是知道袁家情況的,為了自小成為官夫人的想頭,她就得頭拱地也要敦促袁十郎成材,她很清楚,這樣的機會十分難得,因此也學得認真。
顧清菲則是對婚姻抱著一股敵視,這種要為夫家累死累活的事情,她真心興趣不大。
奈何陳氏對她期望甚高,每天耳提面命,恨不能把所有知道的內宅事宜都灌到她腦子里。
顧清菲礙于高壓,只能應付著聽著。
一晃到了五月底,陳氏總算如期將嫁妝的所有東西趕制完成。
裘嬤嬤帶著木香仔細檢查兩遍之后,才請了曹嬤嬤過來。
曹嬤嬤也不敢馬虎,又檢查了兩遍才算完成。
姜氏負責的大件家具也都完成,如今還差的就是晾漆。
因為清一色都是添漆的,需要涂漆打磨等工藝差不多八遍,之后還要慢慢陰干,時間上要長上許多。
好在如今已經是最后一遍著漆,只等完全干透,便可以搬抬進去。
顧老夫人命裘嬤嬤跟姜氏過去查驗一番,見沒有問題便直接拍板,等在催妝之前,直接抬去韓家。
六月初五的清晨,陳氏和姜氏帶著裘嬤嬤曲嬤嬤等人來到韓府掛帳。
因為家什太多,仆從們竟然從清晨一直送到鄰近正午,方才停歇。
韓遠之內宅沒有女眷,袁老夫人便和陸老夫人商量,讓袁家大夫人和陸家三太太幫著招待答謝。
待到日頭將落,陳氏和姜氏才回到府里。
顧老夫人將兩人叫過去仔細詢問了遍,得知一切安好,便讓兩人趕緊歇著,明早還有好多事情要忙。
翌日,天才將將亮了一點。
姜氏便帶著兩個喜娘來到芝蘭院。
顧氏才剛迷迷糊糊的起來,神志還有些遲鈍。
姜氏指揮著曲嬤嬤打來溫水,幫顧氏凈面,接著喜娘便拿出細細的一根線來,另一個則是麻利的按著顧氏的肩膀,不等顧氏回過神,便將她臉上的絨毛拔了個精光。
顧氏慘叫一聲,大大的杏眼立刻氤氳起了水汽。
姜氏不忍去看,扭臉吩咐蕓心去弄些蛋清。
蕓心心疼的看了眼顧氏,急忙跑去拿了蛋清過來。
姜氏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珍珠粉,倒到碗里和蛋清調勻,均勻的涂抹到顧氏微紅的臉上。
喜娘則去準備待會兒要用的細粉和胭脂等物。
外面傳來一陣吵鬧,陳氏帶著袁二夫人進來。
姜氏急忙跑出去接了人進廳堂。
袁二夫人笑臉盈盈的將冠轡和花粉遞了過來。
陳氏和姜氏也是識貨的,打開看了看,都笑了起來。
“這是京都雅蘭坊的吧?瞧著粉質就跟咱們慣用的不太一樣,”陳氏笑著道。
袁二夫人笑著點頭,道:“大夫人好眼力,可不就是從那邊帶過來的。”
陳氏與姜氏對了個眼,兩人眼里俱都流露著一喜笑意。
誰能想到,武將出身的韓大人竟然心思細膩到這般,就連這細小物件也都要用最好的。
看來小姑以后真是有福了。
姜氏將東西拿去里間,讓喜娘用新送來的香粉敷面,然后捧著一早熨好的一大一小兩套衣衫和一頂插著花的幞頭回來。
袁二夫人接過,又急忙趕回韓府,這身衣裳是新郎出來迎親時必須身穿的。
陳氏則回了前面招待過來過來恭賀的女眷們。
太陽越升越高,顧氏的心情隨著喜娘的裝扮越來越重,耳聽得外面的聲音越發的熱鬧,她努力壓制了幾個月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猛地爆發。
顧氏忽的推開喜娘,拎著長裙來到靜悄悄的小跨院里。
林琪坐在窗邊,寂落的看著游廊邊那株新栽的紫藤,猛地一身大紅喜服的顧氏奔來,她叫了聲“阿娘”,下意識的覺得出了什么事情。
她急忙登上繡鞋,跑了出去。
顧氏看到林琪,便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嘴里喃喃的喊著“珍珍。”
母親獨有的溫暖和熟悉的馨香將她團團裹住。
林琪先是一愣,而后背脊放松,展臂輕輕回抱顧氏,低低的道:“我在,阿娘,我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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