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上前兩步,屈膝一禮,也不等人叫起,便直起身,道:“兩位夫人,我是晚輩,這么說或許有些無禮,但有些道理我實在搞不明白,煩請兩位幫著辨辯。”
林琪略過嘴角翕翕似乎要打斷的伍五娘,快言快語的將事情講得清清楚楚,而后道:“如今我卻迷糊,莫非京都的道理與別處不同,是要站在那里受了巴掌,才算不欺負人嗎?”
伍氏聽完林琪這番與剛才完全不同的說辭,不由轉頭看伍五娘,見她面色不對,神情閃爍,便知林琪所言不假,頓時氣得不輕。
林琪說得清楚,當時在場的只有她們兩人,還有崔家娘子作證,就這樣她能也胡說八道。
伍五娘也很委屈,既然是告狀,自然要挑自己有利的說了,難道要說她欺負人不成,反被人欺負嗎?
再說人證,她也不是沒有。
劉月嬌可是柱國公夫人的表親,這身份總比崔家隔了不知多少服的分支更可信吧。
齊氏經歷過多少事,伍五娘那點小心思才一露,就被她看了個真真。
何況她也一早打聽清楚,崔三老爺外派多年,政績卓著,官家將其召回京是要有大用的。
而今崔家母女才一回來,就被耳目靈通的混了個臉熟。
他們這些功勛貴胄不如喜歡抱團的文臣,消息難免慢上一些,但也未必不能交好。
而今伍五娘把人得罪了個徹底,還挑唆炮仗樣的伍氏朝顧氏母女發火,現下又累得她被小輩譏嘲質問。
這一家子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
她淡淡掃了眼伍氏。
雖然沒有說話,神情卻有些不滿。
伍氏好似被很刮了下臉皮,臉上燙得不行。
程氏也有些憋氣,早在幾天前世子就說起過崔家,還交代讓她交好,她本想借著游園先見見人,混個臉熟,不想被女兒搞砸,還在親家跟前丟了這么大臉。
她想罵女兒幾句,又瞧女兒哭得紅腫的眼睛,癟著嘴的小模樣,又狠不下心。
只能狠拍了下伍五娘,咧出個笑模樣,硬是自搭臺階道:“五娘性子別扭,想是瞧見姐兒,想一同親近,結果弄巧成拙,反倒拌起嘴。”
林琪挑眉,這就算是打過了?
那手勁頂多比她掃香灰重點。
林琪無聲呵了聲,頓時明了伍五娘性子是怎么來的了。
程氏落了話音,亭中一片寂靜。
程氏的臉開始掛不住了。
她瞟了眼沉著臉,半點也沒搭理意思的齊氏,擼了手腕上的累絲嵌寶絞花金鐲子,強硬的套在林琪手上,笑道:“都是一家人,小姐妹之間,深一句淺一句的,可莫要往心里去。”
手腕上驀地一沉。
林琪晃了晃差不多有二十兩沉,上前還嵌著各色寶石和碧玉的賠禮,咧了嘴笑著跟程氏道謝。
算是接受這個蹩腳的借口。
程氏輕輕松了口氣,明了這事就算揭過。
顧氏則覺得林琪受了委屈,身為長輩的齊氏不幫著自家,反而沉默不語,當下冷下臉朝齊氏一禮:“我身子不適,和琪姐兒先回了。”
說完也不等齊氏和伍氏反應,扭了身就走。
齊氏就這么明晃晃的被顧氏下了臉面,氣得頭都犯暈,但是根子又出在兒媳這邊,她便是發作都不能。
眼瞧著程氏母女還杵在跟前,齊氏一陣心塞,也起身告辭。
伍氏自打發現婆母臉色不對,就忙垂著頭,此時更是緊跟其后,出了亭子,便讓人跟金氏說了聲,叫了韓三急忙忙的跟上齊氏。
回到府里,林琪將早前窖藏的瓷瓶取了兩瓶出來,又拿了香爐,當著荷香的面演練一遍,讓她觀其手法,聞其香味,而后道:“這樣可以讓香味發散得更細膩,也更能緩解疼痛,夫人若是疼得厲害,姐姐便可如此。”
荷香幾乎是眼也不眨的看著林琪動作,這種調香秘技都是壓箱底的,就是傳也是給自家子嗣。
林琪卻事無巨細的教給了她,這情荷香是領的。
送走了人,林琪歪在榻上,整個人都縮在厚厚的氈毯,有些煩憂。
早前她其實就知道阿娘的性子太直。
但在江寧,有顧家護著,她們又獨具一府,韓遠之的官職也不低,林琪雖然想過這事,但也只是一晃,便擱下了。
現在卻是不成了。
且不說府里的人際關系,就是遐叔的官越來越大,以后接觸的人也會越來越復雜,阿娘這樣忍不得氣可不成。
林琪覺得凡事都要未雨綢繆,如今最要緊的是趕緊找個精通陰私,熟悉交際,又圓滑通達的嬤嬤回來。
只是她才來京都,對這里的人事都不了解,便是有那樣好的嬤嬤,也輪不到她去請。
黃嬤嬤端著山藥桂粉糕和甜橘水過來,見她輕蹙眉頭,便道:“姑娘可是擔心慎園那邊?”
林琪道:“咱們占著理,怕什么?”
她把適才冒出來的想法跟黃嬤嬤講了,又道:“也不知該去哪兒尋這樣的人來。”
黃嬤嬤笑道:“這還不容易,崔公子出身大家,請他薦上一位就是了。”
林琪聞言,點頭贊同,忙寫了信,讓止兒送去。
而此時,慎園里,寶笙奉了齊氏的令把伍氏的對牌收了,并交代讓她沒事抄抄經書,好好修身養性。
伍氏強忍著羞惱,把人送走,回頭就抱著枕頭痛哭不止。
奶大她的杜嬤嬤擰了帕子過來勸。
“夫人這次是動了真怒了,不過好在已是年下,萬事都聚在一塊,夫人到底上了年紀,操勞一陣子,也就過了,這對牌還會交給奶奶。”
“我也知道會拿來,”伍氏泣道:“可這臉面到底丟了。”
這些年來,她除了剛嫁來立規矩外,就只有房氏還在時受過氣。
從打兒子走了,婆母更是連半分重話也沒有過,便有什么看不下眼的,只略微提點幾句,見她不愿,也就罷了。
像今天這樣直接下了臉面,更是從來沒有。
杜嬤嬤微微嘆了口氣,道:“夫人再怎么好性,也是伯夫人。早些年因著那事,她心有愧疚,便是奶奶做得過些,她也當看不到,而今三爺已經娶了新奶奶,事情也就算是翻篇了,奶奶要在再如從前那般,怕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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