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夏天并沒有下幾場雨,自從上京城進入秋季,雨是一場接一場。
也不大,卻滴滴嗒嗒下的甜。
好不容易雨停了,又因為返潮,武定侯府大理石地磚往外冒著水汽,人一走過去就留下粘粘糊糊的腳印。
滿府的小丫鬟沒別的事,就是拿著塊干布蹲在地上擦呀擦。
別的人還好,頂多園子里多坐會兒,欣賞雨后的蕭瑟秋季,也算是很好的消遣。
可八歸是個孕婦,屋子里潮的呆不住,外面冷風中夾帶著一股濕氣,偏偏這時候燒炭爐又著實太早,她也沒臉開這個口要求。
這就有些尷尬了。
可是沒辦法,肚子一天大似一天,為著胎兒著想,林樂昌決定帶她逛逛街去。
其實林樂昌也很久沒有在京城里逛了,從當初被林禮攆出去一直到重新回去再出來,他似乎一直被林嫣拘在自己院子里。
今天也是巧,終于得了一個艷陽高照、萬里無云的大晴天,府里的被褥全拿出來晾曬。
林嫣閑的發慌,跟著湊熱鬧也將自己屋子里的盆盆罐罐以及所有的賬本名冊拿出來鋪滿了一院子。
她自個兒,坐在抄手走廊下嗑瓜子嗑的不亦樂乎。
林樂昌親自過來,支支吾吾的給林嫣開口說了想逛街的意思,林嫣想想帶著個孕婦他也闖不了什么禍,便點頭同意了。
八歸丫鬟出身,以往為林嫣跑腿也是四處走動的主兒,自從上了林樂昌的床,又辦了件錯事,就一直老老實實的呆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這次能跟著林樂昌出門,自然是歡喜異常,忙翻箱倒柜的找衣裳。
林樂昌怕她累著,那些婆子又伺候的不細致,少不得親自上陣幫八歸挑了身玄色五彩金編葫蘆樣的穿花炮和銀紅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
八歸愣了愣,有些接受不了這么扎眼的顏色,心里又怕林嫣知道了不高興,選了個顏色稍微不那么炸眼的翠藍寬拖遍地金裙穿上,頭上簡簡單單的戴了個銀絲鬢,插了個金累絲釵梳。
林樂昌癟了憋嘴,瞧了瞧八歸紅唇齒白、長眉善目的臉,也算出去不丟人。
他叫了車架,扶著八歸進了車廂,八歸有些興奮的問:“爺,咱們去哪里?”
去哪里?
林樂昌仔細想了想,總不能帶八歸往以前常溜達的秀水街梨香院里去,他撓了撓頭說道:“你整天悶在家里,香膏胭脂都是府里采買的用著也不好,爺帶你去京里貴婦們常去的香鋪,你好好挑挑幾件胭脂水粉。”
看著八歸一臉的欣喜,林樂昌心里一酸。
做武定侯的老子面子上自然風光,可是里子卻不那么豐足,花點什么都要伸手給閨女要。
自己院子里買什么用什么賬房一清二楚。
就是這回出來,林嫣還算孝敬,給了三十兩散銀做開銷。
可是那些高檔香鋪、茶室哪一個消費是三十兩能解決的?
他嘆口氣,牽起八歸的手:“回頭爺再帶你去茶室喝茶戲班子聽曲兒,總得讓我兒子感受感受這上京城的繁華奢靡。”
八歸肚子尖尖的,那些有經驗的婆子都說里面是個兒子。
自從往林禮屋里送萬兒的事兒爆出來,林樂昌很久沒對她這么親昵過了,八歸羞紅了臉點點頭,任林樂昌指揮著車夫往景河西街里走。
八歸在胭脂水粉店里試用了些胭脂,果然比府里配得好太多。
以前林嫣在六安侯府并不在乎這些東西,楚氏也在這上頭不心細,頂天看見自己皮膚不好了,就趕緊的找大夫開些東西敷敷面。
主子們吃的好又不做活,避開風吹日曬,用的胭脂就算不上心也是給采買的最好的,自然皮膚白里透紅,下人們就不一定了。
八歸在鋪子里,看著林樂昌大手一揮將自個兒愛不釋手的那些全打包,才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自己終于不再是個跟在主子后面撿東西用的丫鬟。
她悄悄看了看自己已經將養的越發細嫩的雙手,心底涌起無限的滿足。
她抿嘴跟上了林樂昌的步伐,將腳步放緩,學著主子們的姿態慢慢的優雅的上了馬車。
店鋪隔間里有看見的夫人,瞧著八歸的打扮和林樂昌得意的模樣,順口問了一句:“那誰家的?”
店里女掌柜笑了笑,掃了眼林樂昌掛賬的地址,說道:“咱們店里顧客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恕妾身不能告訴宋二夫人。”
被喚作宋二夫人的笑了笑,也不當一回事。
只有她身邊的女孩笑著又往外瞅了瞅,說道:“能進這鋪子的,非富即貴,咱們剛進京人都還不認得,該小心的還是小心。”
八歸雖然舉止扭捏,可是卻透著受過規矩的樣子,肯定是哪個高門里攀上高枝的丫鬟。
林樂昌雖然老了,風流倜儻的印記還在身上流著。
那夫人笑:“還用你說,自然是不多話不多事,只等著進宮入了幾位娘娘的眼。”
女孩抿嘴一笑,繼續低頭挑撿胭脂水粉,卻都不滿意。
上京城雖然是龍氣所在,吃喝用度上到底比不上江南的細膩。
林樂昌和八歸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粉鋪里還引出了別人的討論,兩個人樂呵呵的又往戲園子去了。
喜樂班是京里數一數二的戲班,也是林樂昌常去的地方。
班主抬眼一看是林樂昌,笑著迎出來:“哎呦三爺,好久不見。”
信國公的消息傳的滿京城都是,班主自然也曉得一二,眼前這位是新貴武定侯的老子,可不是以前那個不受國公府待見的林老三,自然態度比往日更加的殷切。
林樂昌被他一捧,也有些飄然,往對方懷里直接扔了十兩銀子:“好茶好點心好包房!”
“是,”班主接了銀子,笑著將兩人往樓上雅間引,并不看八歸一眼。
八歸心里有些不高興,可是也不知道戲班的規矩,只好靜靜的一手扶著大起來的肚子,一手捏著帕子跟著往里走。
今個兒曲目熱鬧,又是名家柳大家來唱,雅座里早坐的滿滿的。
魏國公溫子蕭握著個紫砂壺正往嘴里灌茶,一斜眼看見林樂昌領著他的小姨娘往樓上雅間去,嚇得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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