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集先是一愣,繼而又驚又怒的瞪大了眸子!
割他的舌頭?!開什么玩笑!
這一怒,頓時讓林集找回了有輔國大將軍依仗的膽子,他后退一步,冷笑一聲,“世子在說什么?小人是輔國大將軍身邊的副尉,是大梁的軍將,只有軍法能處置小人!再者說,小人犯了世子的什么忌諱?”
來人面無表情,漠然道,“不能提‘秦王’二字。”
林集先是一愣,仿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隨即才怒極反笑道,“不能提‘秦王’二字?秦王是世子之父,不能提……哈……世子莫不是在哄小人?”
林集奉命前來迎接的正是大梁秦王世子,這世上哪有人不能當面提自己父親的?
便是血海深仇也不至于如此,且……且還有割舌頭的懲罰!
“這是規矩,不能破。”
來人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甚至每個字的間隔都未變。
這毫不將林集放在眼底的傲慢讓林集心底的火一陣猛燒,他等了這大半晚上,他還裝的如此恭敬,可眼前這人,卻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他真當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
“哈,世子的規矩不能破?”林集冷笑,“世子這話留著去和輔國大將軍說去吧,這里是赤西大營,還輪不到世子做主,別以為小人不知道,世子被秦王掃地出門,也不過是一條命不久矣的喪家之犬,小人既然接到了世子殿下,就不奉陪了——”
話音沒落,林集諷刺的冷笑一聲,轉身而走。
秦王世子?呵呵,來了他的地盤還敢耍威風?!以后有你好受的!
林集這般想著面上冷笑更甚,然而笑意還未來得及消散,剛走出兩步的林集忽然定住身子,他雙眸鼓瞪,如同被人按住的死魚一般繃長了脖頸。
在林集的脖子上,早前抵著他下巴的馬鞭凌空而至,如靈蛇般纏了上來,此時那馬鞭猛地收緊,瞬間便勒出一條血痕,而林集人也如同死物一般,被來人一下拖了回來。
窒息,疼痛,林集雙膝一軟跪爬在地,雙手徒勞的去拉扯馬鞭,然而來人穩穩的坐在馬背上,握著馬鞭,眼神冷漠的看著他在死亡邊緣掙扎。
赤西大營的軍卒們驚呆了,沒有人想到變故生的這么突然,前一刻林集還囂張的頂撞馬背上的人,后一刻,林集已在那馬鞭之下垂死掙扎……
這里是赤西大營,這里是輔國大將軍林原做主。
可是此時此刻,沒人敢為林集說話,寒風料峭,震懾感潮水般漫上眾人心頭,早前還在折磨別人的林集,此刻正在被另外一人折磨,林集,要死了。
“世子的規矩,能破嗎?”
“不……不……不能……”
“這里是赤西大營,世子可能做主?”
“世子……能……能做……主……”
來人的手隨意掌控著馬鞭纏繞的松緊,松的每一分,都是林集生的希望。
林集沒時間去想為何沒人幫他說話,沒時間去想來人竟然真的敢痛下殺手,他只清晰的知道,再不服軟,他要死了……
“你犯了忌諱,怎么辦?”
“割……割舌……頭……”
可馬背上的人沒露出滿意的神色來,他頓了頓,又忽的收緊馬鞭,繼續沒有一點波瀾的道,“割舌頭,麻煩,不想割了。”
林集眼前一黑,“我……我自己……”
“嗯?”來人輕問一句,馬鞭松了三分。
林集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眼風一瞟,軍中主道方向仍不見林原身影,他下意識存著幾分僥幸想要拖延,可這邊,馬背上的人沒了耐心,馬鞭又收緊了。
咔嚓一聲,林集只覺自己頸骨都要斷了。
沒頂的恐懼讓他神智半失,猛地閉眸,林集一口朝自己的舌頭咬了下去。
瞬間,馬鞭徹底的松了開來。
凄慘的痛哼伴隨著血沫從林集嘴角徐徐流出,他鬢發掙扎散了,此刻滿嘴是血的往營門口爬去,身下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長串的血跡,營門內的軍卒們驚震恐懼,竟然連個去扶他的人都沒有,就在這時,軍中主道上走來一行人影。
當頭一人三十上下年紀,身高七尺,體格壯碩,金甲軍服,披風烈烈,氣勢逼人的走了過來,正是赤西大營的統帥,官至一品的輔國大將軍林原!
林原早知秦王世子來了,然而他可并未將這位世子放在眼底,等他散漫而來,本以為看到的是秦王世子和林集相談甚歡的場面,可沒想到,還沒走至門口便看到一人衣衫不整,身后仿佛有鬼在追似得朝他的方向爬了過來。
深夜營門,軍卒肅列,卻有一人形容如此,豈不是丟了他的臉!
林原濃眉一擰,當即大怒,“那是何人?!軍容軍紀何在?!拉下去!”
一聲令下,四周卻無人動,正是這會兒功夫,來人已爬到了他跟前,林原還沒斥責無人聽他命令,那趴在地上的人卻一下子抬起了頭來,一張血臉陡然出現,饒是林原,也被嚇了一跳,再一看,這不是林集是誰?!
“林集?!你這是……搞什么?!”
林集一下撲至林原跟前,一把抱住了林原的大腿,他說不出話來,疼的快要暈死過去,只一個勁兒的朝林原咿咿啊啊的叫,臉上的血污,骯臟的蹭在了林原的袍擺上,林原雙眸一瞪,一腳將林集踢了開,“讓你來接世子秦世子,你搞什么?!”
林集倒在地上,痛的涕淚橫流,哪里說的清話。
到了此時,看到了林原,那些被嚇傻了的軍卒才回了魂,先前討好林集的軍卒面色煞白的撲過來,三言兩語將適才的事說了,說完最后一個字,林原表情復雜的皺了眉。
秦王世子不能提秦王?且來的第一日,還未進營門,便傷了他的手下?!
林原瞇眸,這才緩緩看向營門口馬背上的男子。
四目相對,林原心中一震,這人,怎么和傳言之中不同?
眼底怒色一閃而過,林原踏步朝前走去,他是林輕塵的親哥哥,是有從龍之功的大梁功臣,自然有他的非凡氣勢,他先朗笑了一聲,而后聲若洪鐘的開口。
“提‘秦王’割舌,秦世子好大的規矩啊——”
帶著怒意的話落定,馬背上的男子面無表情眉峰都未動一下。
林原眼瞳一縮,這秦王世子對他手下動手也就罷了,對他也敢如此不敬?他瘋了不成!
怒火在胸口燃燒,林原瞇眸,和馬背上的男子一派劍拔弩張的對峙!
“墨魎,你做了什么惹輔國大將軍生氣?”
死一般的寒峭寂靜中,一道暗夜幽曇般的華麗聲音猝然響了起來。
這聲音并非出自馬背上的男子,而是來自他身后十丈遠的黑暗之中。
林原驀地狹眸,越過馬背上的男子,朝他身后看去。
漭漭夤夜中,一道車輪轉動聲緩緩響了起來。
幽燈如螢,華帳紫蓋,兩匹通體黝黑的寶馬神駿拉著一輛瑰麗的醺漆車架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在這荒蕪的赤西雪原之上,忽然出現的華麗車架美輪美奐,在場除了林原之外的人,一輩子也不可能見到如此精致金貴的車架。
駕車的是個八九歲的青衣小童,小童樣貌極其普通,可兩匹神駿在他手下卻乖覺的連步伐都一致,而隨著馬車的靠近,營門外所有馬背上的侍從都下的馬來,便是那先前在道中央的男子都下馬讓到了一側。
馬車漸漸靠近,眾人此時方才恍然,原來這馬車之中的,才是那被林集形容為“喪家之犬”的秦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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