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達有些心虛,偷眼看向范塔西亞,卻發現他神色如常,并沒有因為自己說的話而心生芥蒂。
夏伊達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趕緊重新投入了練習。她希望能夠趕緊把這一碼子事翻過去,因為直覺已經告訴她,不管范塔西亞究竟是因為什么變成這個樣子的,這件事情一定是他身上最深重的傷痕。
觸碰他人身上的創傷,是絕對不應該做的事情。面對傷痛,連自然都會伸出溫柔的手,身為人類,又怎么能不心懷悲憫呢?
就連草原上的野獸,在受傷的時候,還會彼此舔舐安慰。
接下來就是夏伊達默默地練,范塔西亞在旁邊默默地坐著,默默地看,出言指導也變得少了許多。隔了又有將近一個小時,范塔西亞站起來,說:“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夏伊達感覺自己正到了攻艱階段,范塔西亞卻在這個時候讓她停下來,她覺得有些心有不甘。她正想出聲抗議,卻忽然又想到之前的一切——范塔西亞的哪一個指令,是沒有道理的呢?
想到這些,她立刻停止了動作,并且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沒想到這一停下來,她只感覺腿忽地一軟,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忽然向前跪了下去。
就在膝蓋即將觸到地板的剎那,忽然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猛地把她的身體吊在了半空。
那個人的身體,也給她的體重一墜,急向一側忽地傾斜。但是很顯然,他的力量很大,所以幾乎是瞬間就找回了平衡。
“你的腿部肌肉使用超負荷了,自己難道覺不出抽筋么?”范塔西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嗔怪的味道。
夏伊達才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在精神過度集中的時候全然忘記身體的反應了。
這樣的情況出現過不少次,從小的時候就開始。不過這對于她來說不是什么大的問題,就算是身體過度疲倦了,只要能泡個熱水澡,再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就什么問題都能夠解決。
所以現在,她關注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體是不是使用過度的問題,而是那從身后傳遞過來的絲絲溫熱。
范塔西亞用單臂攬著她的腰,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不可避免地,她的后背便輕輕地觸及了范塔西亞的前胸。
練功服十分輕薄,體溫隔著織物傳遞過來,甚至讓人感覺有一絲灼燙。隨著體溫傳遞過來的,還有那已經變得熟悉的淡淡的艾草香。
是那支潤膚霜的味道。直到今天為止,夏伊達也沒有弄明白那究竟是什么品牌,只感覺這個氣味非常好聞,清淡自然,好像能讓人看得見綠色。
雖然是范塔西亞隨手送了給她的,但是這潤膚霜的味道實在太好聞,她根本就不舍得用。相反,她把它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面,睡覺前有時會掏出來聞一聞,然后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這種淡淡的青草味,會讓她想到家鄉,想到在草場上倒成大字型的心情,仿佛陽光灑在臉上,鳥兒在耳邊啼鳴。這讓她能夠更深沉、更甜美地進入夢鄉。
所以,這樣的艾草清香對于夏伊達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熟悉的味道,現在忽然又在范塔西亞的身上聞到,讓她不知怎的心跳變快了起來。
我在做什么呀!夏伊達在這一瞬間忽然慌了,這可不是青草的味道,這是范塔西亞老師身上的味道啊!
意識到這一點,又想到這個氣味這些天竟然一直在作為一種催眠的手段伴她入睡,她的臉就不受控制地忽地一下紅透了。
好在現在是背對著范塔西亞,他看不到她的臉火辣辣發燒的樣子。
相反,范塔西亞在身后輕輕地哼了一聲。
“老師?”夏伊達一驚,這才想到范塔西亞腿上有恙,自己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還不知有沒有弄傷了他。
回頭一看,范塔西亞已經在瞬間把重心全部移到了左腿,而他的左腿和手臂相當有力量,這一點僅憑感覺就可以確定——看上去,這突然的“營救”似乎并沒有對他產生太大的影響。
但是夏伊達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覺,冷靜得像一塊堅冰的范塔西亞,居然也痛得輕輕地哼出來。
“老師,對不起!”夏伊達一陣慌張,連忙一拉把桿,站穩了,反手扶住了范塔西亞的手臂。
范塔西亞松開手,脫離了她的扶持。
“沒關系。”他依然用那種不帶任何波瀾的語調說,“我并不是殘疾人,你不需要擔心。”
言辭中,似乎有種超越了這平靜語氣的強硬。
夏伊達把手收了回來。心里不知怎的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這種刺痛的感覺很長時間都沒有消失,反而變成了懸在夏伊達背后的鞭子。
第二天,她花整整一天的時間去練習范塔西亞讓她練的那三個動作。一開始,果然像范塔西亞預言的那樣,頭天晚上練會的內容,忽然水準全失,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但是,由于有范塔西亞的提示在前,她并沒有太過慌張。
范塔西亞說過,如果做不到了,沒有關系,繼續一直做下去,就會重新找回來。
在夏伊達的心里,范塔西亞的話是可以用來迷信的,因為至今為止還沒發現他的“預言”失誤過。
所以,她就一直練下去,一次不行兩次,三次,十次,一百次。
累了的時候,就在角落里坐下來,小口地喝水,戴上耳機,聽這一個舞段的音樂。
音樂本身,就有種讓人起舞的沖動。這不知出自誰的手筆的音律太過具有煽動性,以至于夏伊達聽著聽著就坐不住了。
繼續練習,周而復始。果然,感覺忽然找了回來,隔一陣子,又忽然丟失。如此反復好幾回,夏伊達終于欣喜地發現,動作似乎終于定下型來了,其中的技巧,似乎也深刻地印在了自己肌肉的反射弧里。
在這個過程中,助理教員杰伊來看過她幾次,驚訝地問她:“這些動作與你的舞段訓練有關嗎?”
想了想,他便明白憑夏伊達的基礎,根本不會自己想出這樣的練法,所以就又問:“是范塔西亞導師讓你這樣練的嗎?”
夏伊達點頭,等著他繼續指導。
這兩天的時間,作為北都學園高年級學生的助理教員們的實力,是征服了考生中的所有人的。
“別看我,我可教不了你什么。”杰伊搬了張椅子,反著跨坐在上面,用雙臂箍著椅背,“練吧,我也就在這兒看看。”“杰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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