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太終于發現孫女的不同,脾氣還是那個脾氣,但是會分辨是非黑白了。
孩子懂事長大,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是這個孩子變了,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李蘅遠目光沉穩堅定,這表明,越發不好控制。
想及此,劉老太太陡然間拔下盤發上的雙股累絲堆花的金簪,放到喉嚨處:“你答不答應?”
李蘅遠濃眉豎起很是生氣:“阿婆,不要鬧了,動不動就以死相逼,您有吃有穿有人伺候,養的白白胖胖,活著不好嗎?就為一個李夢瑤……”
其實她還有一堆話要數落劉老太太,眼睛卻在這一刻陡然瞪大,茶色眸子都是驚慌,吼道:“阿婆,你傻啊?來人,快來人,阿婆自盡了。”
劉老太太竟然真的用力,喉嚨處的白細肌膚慢慢滲出一股血來。
血紅的耀眼,李蘅遠嚇得魂飛魄散,她本想跳起來奪下金簪,但腿像是灌滿了鉛,沉重的無法挪動。
“阿婆,阿婆……”她急的哭出來。
劉老太太將簪子又推了推,發出低啞的聲音:“不要過來,你聽不聽我的話?”
李蘅遠給劉老太太磕頭,叫道:“阿婆,你不要死,不要嚇唬我,阿蘅都聽你的話。”
劉老太太見李蘅遠額頭都磕腫了,哭成淚人,心中有稍許安慰,這還差不多,她真怕李蘅遠就不管她。
答應了侄女不說,家里人都放了話,到時候李蘅遠就是不接李夢瑤回來,那就是下她的面子,騎虎難下,舍命也得試一試。
劉老太太乘勝追擊道:“你答應去接瑤瑤了?”
李蘅遠還有什么是不允的,哭道:“您放下來,我什么都答應您,接,我親自去接。”
“用你出行的衛隊,讓范陽百姓都知道李府還有一個四小娘子,并且三小娘子跟四小娘子關系極好。”
“說了答應,您快把手放下來啊。”李蘅遠正無助之際,紅妝綠意和劉氏進來了。
劉氏見了劉老太太的血大叫:“姑姑。”眼淚立即就流出來,看著李蘅遠:“你要逼死你阿婆?”
李蘅遠委屈的抬起頭,長長的睫毛濕的打成一縷縷,她懇求似得看著劉老太太:“阿婆,阿衡錯了,您不要嚇我。”
這時紅妝和綠意已經沖到劉老太太面前,紅妝將劉老太太的金簪奪下來,綠意用帕子堵著傷口。
劉氏還要訓斥李蘅遠,劉老太太給她一個閉嘴的眼神,然后垂下眸子看著伏地大哭的李蘅遠,氣若游絲道:“既然你答應了,阿婆就原諒你了,好了,你起來回去休息吧。”
李蘅遠搖頭:“阿婆,我要看著你傷口沒事。”
劉老太太:“……”
“走吧,你也餓了好幾天,你姨娘會幫我請大夫的,你幫不上忙。”
劉氏聽完也轉了風向,嘆息道:“阿蘅你阿婆就是被你逼成這樣的,你還不聽她的話,要逼死她?還是一會大夫來,讓外人都知道,你把阿婆逼得尋死。”
李蘅遠雖聽著劉氏話不好聽,但阿婆真的為了李夢瑤就尋死,她嫉妒傷心,可更怕阿婆出事,磕了個頭楚楚可憐道:“那孫女退下了。”
李蘅遠抹著眼淚三步兩回頭的走了,她一走,劉老太太立即哎呦一聲:“快快,別讓人進來。”
綠意忙去守門。
紅妝扒著劉老太太脖子一看,傷口雖然流血,但就一個小點。
劉老太太道:“別讓阿衡知道了,那么粗的簪子,我能真插進去嗎?那我就真死了,她和她老子一樣,不讓我省心,我總得留一招。”
老太太金簪尾部特意打了一個細細的針頭,這樣刺破肌膚就容易許多,針頭也不長,不會造成太大傷害,當年李玉山要打死李夢瑤,老太太用的就是這一招。
劉氏是見識過的。
她垮下臉走到劉老太太面前,心疼的看著傷口道:“竟然都到了這個地步,要是您不表個態度,阿蘅都不肯就范,姑姑,那瑤瑤回來怎么辦?您還拿著簪子逼著阿蘅對瑤瑤好啊?”
劉老太太想回憶著李蘅遠方才驚慌失措的樣子,會心一笑道:“放心吧,我的孫女,最聽我的話。”
劉氏挑眉看著劉老太太。
劉老太太道:“阿蘅雖然喜歡惹我生氣,但是到了真格的,是真心疼我,可惜是馮氏阿衡生的,要是你肚子出來的就好了。”
劉氏擦著眼睛,一臉傷感之態:“侄女沒那個福氣,老太太還是別說了。”心中卻對劉老太太恨上了,老太太跟李蘅遠到底是親祖孫,一點小事老太太就能想到李蘅遠的好,除了自己,誰也不是對女兒全心全意的。
李蘅遠哭著從劉老太太房里出來,這是大事,很快東西兩府就知道了大概問題之所在。
采蓮輕聲說著外面的傳聞,馮微在窗前認真修剪著盆栽里枯掉的黃葉子,不知道為什么,這盆花總是漲勢不好。
她聽完后,修剪也完畢了,放下剪子回頭伸出手,立即有小婢子拿過手巾來。
采蓮跟在她身后道:“阿衡小娘子答應了,后天就去接四小娘子,外院的人都在安排……”
就妥協了,意料之中,劉老太太慣會以死相逼親人,李蘅遠和李玉山都孝順,而劉老太太的心,卻是偏的。
馮微擦著手道:“幫不上忙。”
沒頭沒尾,躺在榻上假寐的李不悔卻明白馮微什么意思。
馮微當然不希望李蘅遠跟李夢瑤好,她跟劉氏都是姨娘,各自的女兒也有攀爭的。
可是能怎么樣?就算她是李玉山托付的照顧李蘅遠的人,面對咄咄逼人的劉老太太,也不得不明哲保身。
李不悔想著,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其實不用擔心,影響不到她們。
李夢瑤要回來才好,家里熱鬧才有戲看。
白子輕輕扣在棋盤右下一角,蕭掩抬頭看著岳凌風。
岳凌風撇撇嘴;“你是古人,當然棋藝比我高,我可不覺得輸給你慚愧。”
蕭掩沒做聲,因為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美麗的胡姬來到棋盤對面,低聲道:“公子,劉老太太以死相逼,阿蘅小娘子后天就去接李夢瑤。”
“妥協了啊。”蕭掩聲音輕輕的。
岳凌風嘿嘿笑:“贏了棋局有什么用?你的阿蘅還是沒斗過老太太,嘖嘖,這老太太欺負小孩夠有一套的啊。”
蕭掩一顆一顆的收拾著棋子,聲音如潺潺的流水般讓人心曠神怡:“你知道癤子吧?冒頭的時候是最疼的,但是也只有冒了頭,這癤子才能好。”收拾完,抬頭一笑:“一切盡在我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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