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幾上一碗飯,一盅湯,頃刻間一空。
蕭掩道:“還要嗎?”
李蘅遠太餓了,正好蕭掩準備了夜宵,她就都吃光了。
看著對面蕭掩真誠的目光,李蘅遠搖搖頭:“我不吃了,我以后不吃那么多了。”
“怎么?”
李蘅遠把錢嬤嬤貪墨她錢財的事說了一遍。
“就連阿婆,小姨都有份,我現在才知道,我跟她們一樣,像個吸血鬼,我阿耶雖位高權重,可是征戰沙場,那都是身先士卒真刀真槍的拼命,才換來我這樣安定的生活,以前不懂事,胡吃海喝吃喝玩樂,以后我不了,孔明不是說,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我要學會節儉,從節約飲食開始。”
李蘅遠明亮的大眼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愁苦,透著濃郁的悲傷,像極了吃不到小魚干的蕭圓圓。
蕭掩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撫平李蘅遠眉心的一丨,到了半空撫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后笑道:“吃是吃不窮的,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不要因噎廢食。”
李蘅遠抬起頭看著他笑道:“我知道,不過心底的內疚還是卸不掉,我來正是想請你幫我參詳,我該如何追回這筆錢,又該如何處置錢嬤嬤。”
蕭掩道:“錢是一定要追回的,但我聽你說的,不見得錢嬤嬤說了實話,那么多錢,怎么可能只是放印子錢就收不回來了,你不是說只知道半年的賬本,還有之前七八年的呢?她給你了嗎?”
李蘅遠搖頭:“她說過了一年沒有人問,就都不記得放哪里了,順手扔了。”
蕭掩下頭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傲慢:“你真的信啊?且不說紙多貴,就算是寫了字,一般人也舍不得扔,可能錢嬤嬤大手大腳慣了,但是扔什么也不會扔賬本吧,還這么巧,只留了這半年,顯然她每到一年就會攏起來,最后藏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肯定沒說實話。”
李蘅遠道:“這我知道,她丟了賬本也不要緊,錢都是阿耶通過外院賬房轉進來的,根據這半年的花銷可以推斷出來她以往是怎么做賬的,去掉我真的用了的那些開支,范先生幫我合計了一下,這些年,錢嬤嬤應該貪了我最少三十五萬貫。”
蕭掩道:“一貫一緡,和親公主的彩禮也就五萬緡,錢嬤嬤幫你嫁了七個公主。”
可七個公主,能求七方和平,她這些抵得過范陽兩年稅銀的錢,都不見了。
李蘅遠嘟嘴看著蕭掩:“別說風涼話了,我現在應該如何下手。”
蕭掩道:“這還用問,當然是錢嬤嬤,讓她說實話。”
李蘅遠斗志都落下去,讓錢嬤嬤說實話,比讓阿婆不要偏心都難。
“我把錢大郎的家都抄了,錢嬤嬤那么心疼侄子,也只說了放印子錢的事,賬目什么一點都不交。”
蕭掩道;“她不交賬目,就沒辦法把她移交官府,她完全可以說錢已經被你花了。”而且范陽的縣令都是李玉山的部下,官府就是李蘅遠自己家開的,驚動官府,就等于是自己人在查。
蕭掩拉著李蘅遠的手站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個時候?
她正著急呢。
李蘅遠不解的看向蕭掩。
鋪面而來的陳紙氣息讓李蘅遠精神一震。
偏室對面的偌大房間,里面擺滿了架子,架子上整齊的放著裝訂成冊的書籍。
這里是蕭掩的書房,蕭掩帶她來書房了。
要知道書房是極其私密的地方,尤其是男人的書房,都是談正經事的地方,阿耶的書房李蘅遠都沒怎么進過。
李蘅遠又驚又喜的看著蕭掩,蕭掩這是拿她當自己人呢吧?
蕭掩笑著擺頭:“進屋看看。”
李蘅遠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跟自己交心,可是她還是覺得男女有別。
何況蕭掩的書房跟阿耶那種議事的還不同,是真正的書房,如她想象的一樣,應該叫藏書房。
全是書架,只有門口有一個長案,應該是蕭掩看書的地方。
她怕給人家弄亂了。
蕭掩拉著她的袖口帶她走到最后一排,倒數第二個柜子旁。
“這里的書籍,都是按照年代存放的,這邊是本朝的。”
李蘅遠見架子上用木牌標著年號,眼前的架子木牌尤其多,十七個年號。
是武皇時期的。
李蘅遠不解的看著蕭掩:“有何特別。”
蕭掩從最上排抽出一本遞給李蘅遠:“想讓錢嬤嬤說實話,不妨看看這本書。”
“來氏八法?”
李蘅遠滿眼疑惑,低頭翻著書卷,只第一頁,她臉就變了顏色,書上有圖,她沒有細看文字,等把圖片看完,抬起頭驚駭的看著蕭掩:“這怎么可以?”
蕭掩將食指放在嘴邊:“噓。”又道:“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要說出去,這書已經被禁了,被人知道,我會惹麻煩。”
李蘅遠道:“這本是那個來俊臣寫的?”
蕭掩道:“你還知道來俊臣呢?”
因為這個人實在太大名鼎鼎了,小時候阿耶哄她睡覺,就給她講過這個大奸臣,是武皇為了鞏固自己權利重用的酷吏,來俊臣的奸在于他肆意奪人妻女,她的妻子本來是太原王氏人,一等貴族,嫁的是段簡,但是因為太漂亮,被來俊臣盯上了。來俊臣就到段家去假傳圣旨,說皇帝已經把王氏賞給他了。段簡雖然明知道這純屬胡說,但是又怕來俊臣誣陷他謀反,只好把夫人拱手送他。
這個手段,他用了不計其數,搜羅的美女也不計其數。
還有肆意誣陷大臣,只要是來俊臣看得不順眼的,就誣陷人家謀反,然后抄家滅族,發展到后來,沒有不順眼的,就把大臣的名字做成牌子,扔石子,扔到那個就滅哪個。
如果說上面的惡令人發指。
那么來俊臣最讓人害怕的地方,是因為他發明了許多酷刑,剝皮拆骨,不在話下。
李蘅遠將書卷交給蕭掩,她就說蕭掩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溫潤無害的人,竟然收藏來俊臣的酷刑之法。
而給她看,不就是讓她對錢嬤嬤用酷刑嗎?
李蘅遠內心充滿失望,這樣殘酷的蕭掩,是她害怕和不能接受的,她轉身就走。
“阿蘅。”
這時身子被往后一帶,她在回過神,已經跟蕭掩面對面的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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