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305暗示
正文0305暗示
蕭掩眸光灼灼,像是一條帶火的鞭子,拷打進了李蘅遠的心里。
喜不喜歡老太太,這個問題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
李蘅遠看著前方的太陽,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我沒有娘,阿耶剛送我回來的時候,我就很奇怪,為什么李夢瑤,李嬌娥,陳艷有娘,我沒有,李嬌娥她們說,是因為我不聽話,討人嫌,我娘不要我了。”
“我不信,我就去問奶娘,奶娘就哭,問錢嬤嬤,錢嬤嬤就說娘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了她就回來,很顯然,錢嬤嬤在騙我,娘不是死了嗎?”
李蘅遠的聲音越發沉重起來:“可是我不懂死是什么,我就去問阿婆,為什么別的小孩都有阿娘,我沒有。我永遠忘不了阿婆當時看著我的眼神,她瞪大了眼睛咬著牙,明明是憎恨的,可是突然間淚如雨下,把我抱在懷里,說因為我父母緣薄,沒有母親,還有阿婆,有很多人可以替代母親,只要是對我好的人,就都是母親。”
“后來我真的就不饞別人的母親了,因為有很多人跟我好,跟我玩,我雖然沒有娘,可是我獲得了更多人跟我在一起的時間和機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個道理就是阿婆告訴我的。”
蕭掩聽到李蘅遠聲音有些哽咽,掏出帕子地給她。
李蘅遠看著他笑,那眼里有淚,卻一點點的咽回去了。
蕭掩收回帕子扯動著嘴角,像是要笑,可是眼中透出來的光明明喊著一絲痛苦,是那么的心酸。
李蘅遠聲音輕輕的:“你還替我難過了?我根本不記得母親長什么,我一歲她就沒了,沒有一點印象,還不如錢嬤嬤呢。”
蕭掩還是心酸的笑,搖搖頭;“不是,我也想我的母親了。”
夏末的風忽而大起來,將櫻花樹下的枯葉卷起,伴著埃塵,扶搖青天之上,周圍一瞬間什么都看不清。
等一吸過后,風漸停,飛揚的衣擺停下,李蘅遠再去看蕭掩的臉,整理好衣襟的他,已經恢復了吟吟笑意,做著聆聽的姿勢。
李蘅遠撣了撣身上的不安分的衣角,心想這風吹得是時候。
再回過神來,就不能問蕭掩母親的事了。
她道:“還是說我,我的意思,阿婆不是壞人,她可能太孤獨了吧,翁翁死后,沒有對手,從她開導我的話來說,她不壞,沒有想害過我。”
蕭掩道:“可是這世上有多少人是好心都要辦壞事,老太太不壞,但是她是壞人的保護傘,這一個理由,就應該讓她出門。”
讓她出門。
蕭掩特有的優雅聲調帶著一抹冷,他在意有所指。
而十分不幸的,李蘅遠偏偏能聽懂是什么意思。
出門,可能遇到歹徒,兵荒馬亂,老太太已經六十,指不定會遇到什么事。
兵不血刃,殺人不見血,也不過如此。
所以蕭掩的意思是贊成老太太出門,一旦遇到什么事,老太太回不來更好。
這個認知,讓李蘅遠胸口一悶。
她像是看魔鬼一樣的看著蕭掩。
因為這個人,正在唆使她害死自己的阿婆。
感覺到李蘅遠在害怕,她要站起,她甚至想逃。
蕭掩陡然間攥住她的手腕,聲嚴詞厲的問道:“你真的在乎她嗎?你好好想想,你喜歡她嗎?難道你從來沒有厭惡過她,她三番五次阻止你對付李夢瑤,你還顧及什么。”
李蘅遠恐懼的搖頭。
“再想,想好了再跟我說,你喜歡她嗎?你真的這么在乎她嗎?”
蕭掩怒氣上臉,神色猙獰。
這樣不正常的蕭掩,讓李蘅遠突然想到了水底下的那個人。
李蘅遠推開蕭掩:“你快放開我,有什么話你不能好好的說,為什么一點要嚇唬我。”
聽著李蘅遠痛苦害怕的聲音,蕭掩慢慢垂下手。
但神色不改:“阿蘅,優柔寡斷,也是一種罪過,你如果改不了,以后你會遇到更難選擇的問題,更下不去手的人物,到時候你怎么辦?我要你成為和我一樣的人。”
“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蕭掩點頭:“對,成為和我一樣的人,從讓老太太出行開始。”
李蘅遠反問:“那你是什么樣的人。”
蕭掩目光微斂,想了想忽然一笑,也反問:“你說我是什么樣的人。”
李蘅遠沉吟一下,忽做垂死狀,伸出舌頭:“就是這樣的人。”
含糊不清的說話,是在搞怪。
蕭掩寵溺一笑,李蘅遠在用嬉笑的方式向他控訴,他像個魔鬼,方才很嚇人。
蕭掩平復好了急躁的心情,抱歉一笑:“嚇到你了,對不起,我太急了,可是阿蘅,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對方身份不明,家里還阻力重重,內奸不除外賊難清,這個時候我們必須得快刀斬亂麻。”
那輕柔的聲音,那宛若春風的安慰,氣質高華的少年,又恢復了溫柔和煦的模樣。
可是他給人留下的陰影猶在。
李蘅遠認真的問道:“蕭掩,如果我說我理解你,以后你還會這樣嗎?”
蕭掩不假思索的點頭:“你若是還猶豫不決,我還會如此,下次揪過來按在地上打一頓再說。”
李蘅遠:“……”
她瞪大了眼睛,這是蕭掩說的話。
她指著地面:“嗯?嗯?……打一頓,還要摁著。”
蕭掩爽朗一笑:“絕不手軟,打到聽話為止。”
那戲謔的語氣,揶揄的話語,好像又沒那么可惡了。
李蘅遠不屑的啾的一聲:“敢打我,告訴阿耶打扁你。”
她可以正常的開玩笑。
蕭掩再次爽朗的笑,李蘅遠也笑了。
光下樹前,枝葉橫斜婆娑,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躺石上并肩坐著的兩個人,郎才女貌,他們說笑著,動作和表情都是那樣的和睦,雖聽不見說什么,但只遠遠看著,就知道是一對。
好個歲月靜好。
岳凌風從前院來找蕭掩,一看二人就沒說正經話,轉身走了。
玩鬧過后,蕭掩不給面子的話反而讓李蘅遠心里舒服很多。
起碼他知道蕭掩不是沒由來的要發脾氣,不是神經病,而是被她急的。
她低頭深思熟慮蕭掩的問題。
后抬起頭道:“我想好了,這樣說,一個三歲孩子拿石頭丟我一下,我要么一笑了之,要么告訴他的家人應該對這個孩子管教,可是內心我并不會介意這件事,因為是個外人,我離他遠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阿婆對李夢瑤等人更好,我會有一點心酸,過后也就算了,這個是親人,血脈相通,可我知道不會跟她在一起一輩子,就說現在,也是我有我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以上的人都是人生過客。
但是有些人就不同了。那種要朝夕相處的人,每個舉動都與自己密切相關的人,他是否在乎我,他是否如我在乎他一樣在乎我,這個我就非常計較,因為這種才是我真正喜歡的,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所以必須求他全心全意。”
李蘅遠說完,肅然看著蕭掩的眼睛,最后問:“你明白了嗎?”
陽光被無限放大,照在李蘅遠精致的小臉上,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在淡淡的,透著執拗警告的光芒。
蕭掩笑容一斂,認真道:“我明白了,你沒那么喜歡老太太,就讓她出門好了。”
李蘅遠:“……”
重點明明在最后一句。
見蕭掩故意躲避,李蘅遠失望至極,站起道:“我走了。”
她頭也不回,急躁都步子都顯示著不滿意。
蕭掩笑道:“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見。”
明天說不定就再也見不到了。
李蘅遠負氣一回頭:“管好自己的嘴,管好自己的手,如若不然,我就詛咒你不行。”
然后哼的一聲,擺頭而去。
笑容僵持在臉上的蕭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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