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六章曲江(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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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六章曲江(大修)
曲江池與凌家所居住的升平坊之間只隔了三個坊區,坐馬車過去,頂多也就是一刻鐘的工夫。
“二姐姐,你一個人去,能行嗎?”
經過凌審言的提醒,凌端已在人前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對外統一口徑說許含章是自家宗族前來投奔的遠親,免得招來不必要的流言,平白壞了許娘子的名聲。
“沒什么不行的。”
許含章戴上帷帽,坐到了馬車里,“我中午多半不會回來,你就別留我的飯了。”
“那你下午可要記得早些歸家。”
凌端粲然一笑,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好。”
許含章笑著朝她揮了揮手,然后放下了車簾。
“路上小心點。”
凌端也舉起手揮了揮。
“你什么時候跟她這么要好了?”
凌準目睹了這依依惜別的一幕,表情不自覺有些扭曲。
“昨天下午我們就已經很好了。”
凌端轉過身來,抬腳邁進醫館,“要知道你氣沖沖的走了以后,她給我講了好些有意思的故事呢。”
“什么故事?”
凌準警惕的豎起了耳朵——該不會又是不可描述的那類吧?
“這還用問嗎?許娘子既然能除邪祟,那給我講的肯定就是她所見過的奇聞異事了。什么沒頭的男鬼啊,引起災荒的旱魃啊,會說話的骷髏啊,把我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夜里連著做了好幾個噩夢。”
凌端的面上竟露出了十分向往的神色,“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再多聽上幾個。”
“看不出來,你挺會自討苦吃的。一邊怕得要死,一邊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凌準嗤之以鼻。
“阿兄,許娘子怎么沒讓你和她一塊兒出去?”
凌端突然問道。
“她說碰面的都是些內宅女眷,不方便讓我去。”
凌準悶悶的說。
盡管他已經忍辱負重的表示自己可以坐得遠遠的,絕不露臉,但仍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噗……”
見他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凌端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凌準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忽地一拍腦門道,“差點忘了,鄭元郎還找我有事!”
說著就急急的折身出去,步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這小子,撒謊也不打草稿。”
凌審言靠在門框上,搖著蒲扇,輕蔑的一笑。
“爹,你的意思是他沒有去找鄭元郎?”
凌端愕然道。
曲江池上,風景正佳。
竹露墜,翠煙輕,菱葉縈波,紅蓮朵朵。
“多謝老丈了。”
付過車資,許含章從馬車上下來,沿著岸邊隨意的走走停停。
沒過一會兒,就見最得盧氏信任的婦人向她走來,微笑著行了一禮,“許娘子請跟我來。”
“那就有勞您帶路了。”
許含章還了一禮,跟著她一道來到江畔,登上了小船。
“許娘子,請坐。”
盧氏梳靈蛇髻,戴鏤金片玉的飛鳥銜枝步搖,額上大紅的花鈿和她唇上鮮艷的口脂搭配得相得益彰,一襲飄逸的紫色團花八幅羅裙逶迤瀉地,越發襯得她氣質高貴不俗
“這是我的妹子,盧意娘。”
待許含章摘下帷帽落座后,盧氏便指著旁邊一個年紀稍輕,衣著華麗的女子,輕聲介紹道。
“二夫人。”
許含章含笑打了聲招呼。
盧意娘只朝著她禮節性的頷首,并沒有說什么,一雙眼也始終黏在盧氏的身上,竟是半刻也不舍得移開。
婦人見狀皺起了眉頭。
當著旁人的面就這么露骨,也不嫌臊得慌!
“開船!”
婦人也不好發作,只能粗聲粗氣的吼了船夫一句。
“我當年還未出閣時,每逢夏日就和姐妹們一起泛舟湖上,采蓮唱歌,直到暑氣漸毒了才愿回去。自從嫁了人,已許久沒有過這樣的清閑時光了。”
輕舟離岸,船槳蕩開一圈圈漣漪,朝荷花深處駛去。
嗅著空氣里彌漫的荷香和水草獨有的清芬,盧氏漸漸放松下來,說起了年少時的事情,語氣里多有懷念和悵然之意。
“阿姐莫急。等別院的園子建好了,就讓工匠們引一渠活水上去,再種一池荷花,養幾尾鯉魚,我們隔幾天就過去住上一陣子。”
盧意娘笑盈盈的說。
“算了吧。”
婦人大煞風景的打斷了她,“府里的大小事務都離不得夫人的對牌,且幾個孩子都正是頑皮的時候,若沒了夫人的管束,只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開什么玩笑?
若真讓夫人去別院和她獨處,那她還不得把夫人生吞活剝了!
“阿姐……”
盧意娘聽了卻沒有如往昔那般暴跳如雷,而是面露委屈之色,眼泛淚光點點,定定的看著盧氏,
“嘶。”
婦人驚了一下,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意娘,我確實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盧氏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出府的。”
許含章微笑著打圓場,“即便是困在家中,只要有心情有興致,自然能找到樂子。”
接著文縐縐的道,“很多時候,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做。”
“許娘子言之有理。”
盧意娘終于正眼看她了。
那番話是實實在在的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只要是和阿姐在一起,隨便做什么,自己都會很開心。
“我觀二夫人身姿窈窕,是否經常跳舞和騎射,才將身段保持得如此之好?”
見對方肯接招了,許含章適時將話題拋了出來,“今日我在來的路上,聽人說起有一種新式的柘枝舞,需雙人配合,相對而舞,節奏舒緩而柔曼……”
“據說那對舞姬的配合堪稱一絕,你啟我承,你轉我合,且纏在腕上的紅紗怎么也不會脫落,就如心甘情愿困在了十丈紅塵中,不復得出。”
許含章并不擔心提到舞姬會觸怒了對方。
時下人人都以能歌善舞為傲,圣上在宴席上喝得高興了,都會搖搖擺擺的給眾臣們跳上一段。某安姓大臣是個兩百多斤的壯男,卻也能捧著大肚子,跳著有模有樣的胡旋,借此得到了圣上的稱贊。
“最妙的是,其中一個舞姬是盲女,雙目不能視物,卻絲毫不影響二人配合的默契。”
“她不是天生就失明的,而是被人打瞎的……”
窈娘和綠娘的故事就這樣娓娓道出。
許含章盡量把其中的某些關鍵說得很隱晦,但她相信,這幾人一定能聽懂。
“若是沒有這段經歷,她們就能在賺夠贖身錢后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各自嫁人生子,平安順遂的度過余生。”
“如果實在是分不開,也可以嫁與同一戶人家,朝夕相對。”
“但她們選擇了留在風塵中,蹉跎年華。”
“這究竟是孽,還是緣,恐怕沒人能評斷清楚了。”
故事已到了尾聲。
“這可真是荒唐!到底是風塵女子,根本就不懂道德倫常!”
婦人的反應是很正常的。
在文人墨客看來,斷袖和磨鏡都是雅事一樁。
但在常人看來,這便有些匪夷所思,不能理解了。
“阿姐,我倒覺得她們有情有義,令人敬佩。”
盧意娘沒理會婦人話里的夾槍帶棒,而是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
那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究竟是有情有義的那個,還是橫亙出來攪局的那個?
她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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