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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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不禁哈哈大笑。無彈窗
“那男的聽見了,登時就急了眼,沖進來和里頭的婆子們打作一團……”
接著更多的人一窩蜂擠了進來,險些將門檻踩破。
干架的,勸架的,罵人的,攔車的,瞎起哄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一片,好不熱鬧。
“我趁亂摸到了姨娘們的小院里,隨手找了幾件褻衣什么的,往樹上和大門上搭了幾件。畢竟是撒了這個謊,才把這么多人騙來蹚渾水的,做戲總得做得像些。”
阿蠻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其實那會兒大可以仗著人多勢眾,先跑過去扇她們幾下,再當眾把她們衣服扒光,這樣更容易對街坊鄰居們造成視覺上的沖擊力,和心理上的信服力。
但她做不到。
姨娘們再怎么可惡,畢竟也和她一樣是個女人,給個教訓就夠了,犯不著讓人出那么大的丑。
“對,就該這樣。”
許含章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廚娘也有這般的心胸和性情,要是讓那些一味把同性往死里整,轉過頭來卻給渣男倒洗腳水的女子們瞧見了,不知會羞愧成什么樣。
“阿蠻嫂子,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兒。”
寶珠在一旁也聽得津津有味,笑嘻嘻的說。
“是嗎?其實我也這么覺得。”
阿蠻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夸贊。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許含章一本正經的附和了一句,惹得另外兩人開懷大笑。
“我也是這么想的。”
笑過之后,寶珠也板起臉,特嚴肅的說道。
“哈哈哈……”
阿蠻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將話題扯回了正事上,“其實周伯早就做好了準備,卻沒料到她們會這么快下手,也沒想到她們膽子會這么肥。人現在都關在內院里了,也不知他會怎么處置。”
這件事還挺棘手的。
姨娘們都是良民身份,斷不能安個‘逃婢’的罪名扭送到官府。
況且有人已經和官府的小吏暗中勾搭上了,若真的對簿公堂,指不定吃悶虧的是周伯。
“郎君生前只知道埋頭賺錢,卻不曉得花銀子捐個官兒,給自己找個依仗。”
阿蠻惋惜道,“士農工商,商為下等,管你荷包再鼓,出了門照樣得給當官的裝孫子,給人家避車讓路。他明知這個理,卻死活不認,就一條路走到黑,八條牛也拉不回來。”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么用了。
她嘆了一口氣,“等這邊忙完了,就請個好的風水先生,找塊好地把他葬下。”
然后不解道,“郎君那時興許是病糊涂了,居然讓我們把他火化了就成,完全不接受入土為安的提議。”
“天哪。”
寶珠倒吸一口涼氣。
被火燒掉皮肉,融去筋骨,身體變得焦黑,最后化成一捧飛灰,消失在天地間。
這場景,光想想就覺得恐怖。
“是很恐怖,但不會全數燒成灰。”
許含章語氣平靜的說,“至少牙齒和頭蓋骨、大腿骨都會相對完整的保留下來,骨頭可以用小錘子敲碎了碾成粉末,牙齒卻不能。”
“娘子,你別嚇我。”
寶珠聞言打了個冷戰。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阿蠻則露出了驚悚的表情。
就算她是個神通廣大的半仙,也犯不著對如此邪性的事了如指掌啊。
“經書上看的。”
許含章仍是一派平靜,“有一章特意講了天竺的僧人在死后會選擇火化,若是身懷大功德大慈悲的,就會在火中煉出一顆極有靈性的舍利子來。若是佛心不穩,慧根平平,便只能余下數顆牙齒,和最堅硬的頭蓋骨、大腿骨。”
“原來是這個啊。”
阿蠻頓時明白過來,“前幾年大覺寺建了座寶塔,頂層就供奉了一盒舍利子,可惜不是誰都能看的,必須捐上一大筆香火錢,才能上去拜一拜。”
“聽起來好玄妙,一點也不嚇人。”
寶珠一改先前的畏懼之色,笑著道,“娘子,你要是一開始就這樣說,我就不會害怕了。”
“好。”
許含章笑意淺淺,心底卻涌上了寂寥的情緒。
她欺騙了這二人。
自己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親眼目睹了全村人被烈火焚燒致死的慘狀。
火勢燃盡后,他們并沒有化作飛灰消失,而是留下了一地或焦黑或灰白的碎骨,冷漠的盯著最不該活下來的她。
四周一片寂靜。
“是我害死了你們……”
她緩緩的跪倒在地,顫抖著伸出手去,撫摸著一根根骨頭。
它們有的粗糙,有的光滑。
有的像鋪了層油紙的綢布,有的像裹著鐵渣子的欄桿。
男子的骨頭,重而粗;女子的骨頭,輕而細;小孩的骨頭,韌而柔。
它們曾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現在卻成了這樣。
都是被她害的。
她的心中滾過諸多復雜的感受——內疚、心痛、絕望、無助、悔恨,幾乎要將她硬生生壓垮。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在下一瞬就突然冷靜了下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冷靜,連她自己都驚駭不已,像是魂魄已從身體中抽離出來,漠然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為了打消這種詭異的感覺,她下意識的轉頭四望,旋即卻愕然的怔住。
只見自己雙眼緊閉,毫無生氣的倒在白骨堆里。
那站著的,清醒著的這個自己,又是誰?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這就是靈識出竅。
“難不成這家主人也是天竺來的,所以才推崇火化這個風俗?不對,和尚不是最重六根清凈的么,怎可能娶這么多小妾?”
寶珠的嘀咕聲將她拉回了現實。
“你莫要忘了,和尚也有偷偷摸摸養梵嫂的。”
許含章迅速平復了心情,含笑說道。
“這倒也是。”
寶珠恍然大悟,又轉向阿蠻問道,“那你家主人到底是不是天竺來的?”
“不是。”
阿蠻想了想,壓低聲音答道,“說來也怪,郎君明明是本地人,卻偏要說自己是穿越來的。我沒聽說過這種地方,一時好奇就多問了兩句,他卻死活不肯細說。”
“穿越?”
許含章驟然抬起頭來,目光如電。
她清楚的記得,應國公府上那個奪人肉身的邪祟,也自稱是穿越來的。
“你懂個屁!我可是穿越來的,天生就比你們高貴!你們這些古代女人只配跪舔我,沒有說話的份兒!”
這是那邪祟的原話。
她為此費解了半晌——穿越,究竟是什么意思?既不是年號,也不像地名。不管怎么解釋,也有些牽強。
后來她苦思無果,便隨意丟開了,從未想過今時今日還能在旁人口中聽到這個名詞。
“莫非許娘子知道那是何地?”
阿蠻見狀大感意外,繼而好奇道,“你能跟我說說那里的風土人情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
許含章啞然失笑,“要知道我本來還打算向你打聽幾句呢。”
“哈哈。”
阿蠻也笑了笑,“問我,還不如問周伯,他伺候郎君的時間比我長多了。”
三人有說有笑的穿過垂花門,踏上抄手游廊。
而東廂房的氣氛就沒這么融洽了。
眾美妾被抓了個現形,五花大綁的捆著,卻絲毫沒有愧疚不安的神色,反而兇神惡煞的威脅了老仆一番,接著又拿好處迂回利誘,順帶以苦情路線打動人心。
老仆被吵得不勝其煩,直接讓車夫拿抹布堵了她們的嘴,這才勉強清凈了幾分。
這下美妾們不能說話了,于是便改變戰術,想要用眼神殺死他。
楚楚可憐的,溫婉哀傷的,輕蔑鄙夷的。
一道道視線如有實質般射來,險些將他釘成了篩子。
“不要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
老仆眉頭緊皺,“沒了郎君的看重,你們便什么也不是。即使脫了賤籍,還僥幸找到了下家,又能如何?大不了我把你們燒成焦炭,再給主簿和酸秀才們賠個清清白白,色藝俱佳的小娘子就是了。有了新人紅袖添香的陪伴,他們哪還會記得人盡可夫的你們?”
眾美妾小臉煞白。
她們是比平常女子多了些風情和手段,但世間男子的劣根性,她們也是知道的。
比起熱情如火的浪女來,他們當然更喜歡懵懂青澀的處子。
老仆觀察著她們的神情,繼續說道:“前幾日你們是籠絡住了幾個護院,但吃過今天的蒙汗藥,他們只怕再也不會賤骨頭上身了。”
這的確是實情。
那些護院從藥力的后勁中醒過來后,一個個都倍受打擊,再看這些美妾時,已沒有了當初的憐惜。
然后補充道,“我去打聽過了,你們皆是年少放蕩,行為不檢,早早就被宗族除名,親眷也不屑和你們來往。所以我根本不用擔心,有人會替你們出頭。”
眾美妾的臉色愈發的慘白。
老仆又道,“我本來想燒死你們的,但轉念一想,還犯不著造下如此重的殺孽。你們應該是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才忘了本分,想必只要去深山老林里呆上幾年,就會老實不少。”
深山老林?
眾美妾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諸位請放寬心。憑你們的姿色,那些獵戶村漢定會樂呵呵的收下,然后好好的看管你們,不會讓你們再做出背主奔逃的錯事。”
老仆冷冰冰的看著她們,無情的說道。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