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九章桔梗
正文第九章桔梗
作者:連穗
“請講。”
許含章只詫異了一下,便微笑著開口。
既然正主并沒有對他自己的來歷諱莫如深,而且愿意親身說法,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穿越,其實很好解釋的。”
周三郎也不兜圈子,直接從右側的書架抽出一本風物志,放到了中間的架子上,“打個比方,我就像這本書,原先好端端的呆在此處,卻無意中被外力所影響,移到了另一處。”
說著自嘲的一笑,“只不過我的移動范圍大了些,居然從一千多年后的現世,穿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
“原來如此。”
經他這么一說,許含章頓時有撥云見日之感。
“另外,穿越也是我們那兒最流行的一種元素。它常出現在影視劇和小說里,前者類似于你們的戲曲,后者相當于話本子。”
周三郎略有些不自在的撓頭,“其實大家都知道那是純屬虛構的,但還是有很多像我這樣的廢柴被洗腦了,一門心思的認為只要穿越到古代,憑著燒制玻璃和肥皂,搗騰火藥和大炮的技術,就能逆襲上位。”
可惜他低估了古人的智慧,也高估了古人的節操。
他造出的肥皂一開始是很暢銷的,但沒過多久便被人竊取了技術,仿造了大批似模似樣的,且價格賣得比他低廉,很快就將他擠垮了。
于是他轉行去燒制玻璃,卻在第一關就栽了個大跟頭。
想要獲取最關鍵的原材料石英砂,就得開礦采鑿。
但沒有官府的批準,他作為一個地位卑賤的商人之子,是無權私自開礦的。
他只得無奈的放棄,轉而去研究火藥的配方,卻在中途不慎出了差錯,險些將屋頂轟穿。更倒霉的是飛出去的瓦礫砸到了幾個路人,這些淳樸憨厚的古代土著非但沒有一笑泯恩仇,還惡狠狠的訛詐了他一筆,讓他肉疼了好一陣子。
“后來我還試過做香水、唇膏、口紅、蛋糕來賣,開頭都很順利,但往往撐不了多久,便會被人原樣照抄了去,然后開發出更多的花樣,把我徹底打壓下去。”
周三郎一臉不堪回首的表情,“唉,看來山寨真是我大天朝的優良傳統。”
接著仰天長嘆,“最后我只能放棄一系列高大上的計劃,走上了種田文的不歸路。”
他慫恿自己的便宜爹娘買了很多土地,大面積的栽種油菜花,等收割后統一搬到倉庫,由家仆在外嚴加看守。
這次他放聰明了,只讓外人負責收割和搬運的粗活。
一涉及到技術層面,就由自家人在倉庫里保密操作,將黑黢黢的菜籽翻炒至熟,再用他組裝的手動榨油機仔細的加工,然后把成品油賣給各大酒肆。許是口感特別醇厚的緣故,一時間竟是供不應求。
嘗到甜頭后,他并沒有止步于此,而是奔波于廣東福建云南各地,雖沒能找到辣椒玉米等珍稀物種的蹤跡,卻帶回了蘋果、石榴、西瓜、花生的種苗,精心培育后投入市場,立刻引起了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的哄搶。
再然后,他視察了阿娘的小型織作坊,將緯車、織車、軋車的一些部件改動了下,使得它們能又快又好的織出細密精致的布料來,且不會輕易把線弄斷。
借此良機,他去西州收了一大堆廉價的棉花回來,親自去籽抽絲,織出了一大堆后世才有的純棉布,膚感舒適而吸汗,一經投放,也引起了大家的哄搶。
“當時我得意的不行,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周三郎神色一黯。
在那之后,益州爆發了一場來勢洶洶的疫病,他的便宜爹娘沒能熬過去,幾天后就一命嗚呼。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他們活著的時候,我從不注重他們的感受,只顧著自我表現。直到失去后,才曉得追悔莫及。”
為了填補心靈上的空虛,他把注意力放到了千嬌百媚的姑娘們身上。
“我帶了很多姑娘回來,一面是同情她們的遭遇,一面是存了隱秘的小心思,想cos一下韋小寶。”
可惜他的魅力不咋地,沒能征服她們不說,還給周伯留了一堆的爛攤子。
“由此可見,穿越重生都只是套路罷了。再怎么折騰,也不能改變我是個廢柴的本質。”
末了周三郎總結道。
“重生?”
許含章訝異的仰起頭。
她聽他說了很多生僻難懂的詞匯,卻一直耐著性子沒有發問,只在心里默默思考著。
但一遇上‘重生’這個詞,她便不能再淡定下去。
子母墳里的那個女鬼正是用這個作餌,在霧瘴里引誘她。
“這也是我們那兒很流行的一種元素。”
周三郎已唱了半天的獨角戲,見她肯賞臉搭腔,登時來了精神,熱心解釋道:“我再給你打個比方好了。有一本書我沒有寫好,處處都是遺憾和不完美的內容。為了改變這一切,我便重回到了它還是白紙的狀態,按自己的心意重新書寫。因為有上一次的記憶,所以這回便能避開所有不理想的情節,只往酣暢淋漓上發展,這便是爽文的由來……”
“哦。”
許含章隱約有些明白了。
“重生其實是比穿越還要雞肋的東西。就算我回到幼時,比同齡人早熟聰明了些,但各種課程還是得從頭學起。因為內芯是舊版本的,所以就沒有他們那么好的記憶力和承載力,很容易趕不上進度,再次成為倒數第一,然后被家長老師輪番批斗,這場面光想想就覺得醉了……”
周三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又問,“小娘子你為什么會對這些感興趣?”
別人都當他是在說胡話,她卻十分認真的發問,很有耐心的傾聽,讓他覺得十分感動。
“我在別的地方聽過類似的。”
許含章將應國公府和子母墳的事挑重點說了一遍。
“國公府上的那個,是小白型的瑪麗蘇穿越女。”
周三郎聞言大笑了幾聲,“她除了搶黃瓜,便再無別的追求。只想著跳幾支舞,吟幾句詩就能迷倒所有的古代男人,然后讓所有的古代女人都嫉妒死她。”
“至于墳墓里那個,應該是重生流里的怨婦型。”
周三郎又大笑了幾聲,“她可比瑪麗蘇矯情多了,一邊搶黃瓜,還一邊拍黃瓜。”
這種女人既愛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的賣弄,又愛冰清玉潔的嫌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姿態那叫一個前后矛盾,令人作嘔。
“黃瓜?”
許含章愕然的看著他。
自張騫出使西域歸來后,黃瓜便伴隨著葡萄一道成為了市面上常見的蔬果,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難道后世很缺這個,所以才搶得厲害?
“這……”
周三郎不敢直視她水波蕩漾的眼,于是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鞋尖,“這也只是個比方,和茄子,香蕉類似。”
“那它們是用來比喻什么的?”
許含章好奇的追問道。
“我,我……”
這叫他怎么說呢?
他雖是有些小猥瑣,卻沒有勇氣在她面前說出那般粗魯惡心的詞匯。
因為她的打扮和氣質,實在像極了他中二時期最喜歡的桔梗女神1。
一樣的烏發雪膚,白衫紅裙,一樣的清冷高貴,不可褻瀆。
但她的相貌,卻和桔梗截然不同。
桔梗的美,是憂傷而清麗的,縈繞著淡淡的死亡氣息。
她的美卻有些難以描述。
實在要說的話,她就像是一樹姿態各異的桃花,有的只冒出了個嬌羞的花骨朵,如她唇角尚帶的稚氣天真;有的則半遮半掩的微顫著,如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嫵媚;有的正在盛放,如她艷到極致的眉眼;有的在風中打著旋兒,寧愿陷入泥土之中,也不愿被人攀折了去,正如她沉默不語時的高冷。
也不知她過去經歷了什么,才會沉淀出如此復雜而豐富的美感。
“黃瓜究竟是用來比喻什么的?”
他自顧自的走了神,許含章卻沒有,仍保持著鍥而不舍的態度。
“哎,你一開始是想讓我去找柳兒紅兒她們的,對吧?”
周三郎醒過神來,不由訕笑一聲,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嗯。”
許含章瞧著他窘迫的神色,很知趣的沒有再問下去,接下了他拋出的話題。“她們都回答得很是賣力,讓我不知道該選一個才好,所以先籠統的全數應了下來,想趁著待會兒午時三刻,陰氣最重時,請個過路的游魂詐一詐她們,然后挑幾個表現最好的保下來。”
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只要是問心無愧,或是大節無虧的,便能挺過考驗;而底氣不足,心里發虛的,就會失態和露餡,甚至抖出很多見不得人的陰私來。
“正好你來了,我也就不用勞煩旁人。”
許含章語笑嫣然,眼角微挑,“我已經盤算好了,要是有人被嚇破了膽,一刻鐘也不愿意在府里待,那就按周伯的原計劃來,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她遠遠的打發了。”
周伯對眾美妾的處置,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大多數村夫獵戶都是淳樸善良的,并非是她們想象中那么兇惡殘暴,只要老實勤快的跟著他們,就不會過得很差。
“要是真按我許諾的讓她們都自由離開,那才是最下等的安排。”
美妾們個個都是好吃懶做的性子,一旦流落在外,很快就會坐吃山空,然后再次淪落為男子的玩物,被不同的人挑來轉去,直到年老色衰,無所依傍,便只能在尼姑庵里剃度出家,青燈古佛的度過余生。
這還只是運氣好的結局。
若是運氣差的,可能沒過幾日就會被男子家的主母隨意安個罪名弄死,用一卷破草席裹到亂葬崗上扔了就算完事。
畢竟這世上只有周三郎一個異類。
旁人可不會為了她們的安穩,而拒絕娶正妻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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