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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欺瞞
第一百四十六章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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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醫此人頗為神秘,沒有誰知曉他的身家來歷,師從何人,只知曉他有一手神乎其技的醫術,但凡是他經手過的病患,便沒有救不回來的道理。
而他既然是這樣的高人,那定然是有著高人所獨有的傲氣,斷不會像尋常的郎中一樣枯坐醫館,來一個治一個,來兩個治一雙。
據說,他向來是久居深山,從不會輕易在人前露面的。好不容易把他找著了,還得按他的規矩來先沐浴焚香,然后鄭重其事的卜上一卦。若是卦象讓他滿意了,他才會出手救治。
據說,哪怕是前來求診的人已被剁成了一段一段的,他也能原模原樣的給人接回去,再隨便勾一勾手指,就能把人從鬼門關拖回來。
據說,哪怕是人已經橫著抬進去了,沒氣了,但只要他輕輕的揮一揮衣袖,就能讓這人立刻醒過來,且一開口就是中氣十足的喊餓。
據說,他曾給宮里的貴人治過病,事后得了一座金山、一座銀山、一座煤山,還得了好幾百個貌美如花的女子。
據說,他連鋤藥種花時用的鋤頭都是純金打造的,鋤柄則是用一整塊玉石制成的。
據說,他上茅房時所用的草紙,都灑了大把大把的金粉。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了。”
許含章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被據說后面的內容所勾起來的想要大笑的沖動,努力繃著麻木的表情,扭頭看著道旁的風景。
“雖說是夸張了點,但他的醫術的確是極其高超。若是……連他都治不好的話,那天底下就沒有人可以治了。”
說到這里,崔異的神情有些微怔。
“你有病嗎?”
許含章打量著他,十分關心的問道:“是不是快病入膏肓了,只有找到這個人,才有可能把你治好?”
但看他的臉色,又不像是久病之人。
莫非是受了內傷?中了毒?抑或是有什么隱疾?
萬一他正被病痛折磨得欲仙欲死,那她去殺他,豈不是給了他一個痛快,幫了他一個大忙?
“有病的,是你才對。”
崔異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神色晦暗難辨。
“你有病!”
“你才有病!”
這樣膚淺而幼稚的對話只進行了一個來回,便被雙方很自覺的終止了。
許含章輕蔑的斜睨著他。
他冷漠的回望著許含章。
“你說得對,我的確有病。”
片刻后,崔異竟是輕笑了一聲,眼簾微垂,漫不經心的道。
“你……”
許含章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那叫一個憋屈,卻也不好再說他什么了,只得沉默著繼續前行。
“快刀斬亂麻。”
約莫走了有一里路,崔異終是打破了沉默,在一株高大的黃桷樹下站定,說道:“先前在府衙里發生過的,鄭元郎都已經告訴我了。你的決斷,遠比我想象中要來得利落。”
“他只告訴了你這個?”
許含章微訝道。
那自己去過粥鋪的事,到底是他聞出來的,還是他問出來的?
“因為,我只想知道這個。”
崔異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面上頓時露出鄙薄的表情,負手往前走去,頭也不回的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太閑了。我就算是想找個消遣,也不會無聊到拿那種瑣事來做文章。況且,就算他愿意把你那些雞零狗碎的事仔仔細細的說一遍,我也沒那個興致來聽。所以,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哦?”
若是別的小娘子從男子的口中聽到了自作多情這類的貶損,難免會面紅耳赤,羞憤欲死,但許含章的面皮顯然沒有那么薄,那么脆弱。
此時此刻,她非但不覺得尷尬,反而露出了嫣然百媚的一笑,話鋒陡然一轉,“其實,你知道他和十一交好的事你也知道,我數月前曾在十一的家中待過。對么?”
“對。”
崔異聞言只不過是怔了怔,接著便了然的笑道:“他是不是還說了他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把你的情郎從此事中摘出去?”
“對。”
這回輪到許含章發怔了。
“但你沒有信他。”
崔異繼續說道。
“對。”
許含章點了點頭。
“為什么?”
“因為……”
因為她一直就覺得鄭元郎是個心眼奇多的人,所以從頭到尾都保持著警惕,沒有讓自己的情緒被他賣力煽動的演繹所影響,更沒有被他那套似是而非的說辭繞進去。
“他在與人交談時很有技巧,十句話里有九句都是真的,然后再摻上一句假的,就很難露出破綻,很容易就能把人糊弄過去,同時把他自己的形象洗得比白蓮花還要白。”
君不見凌準起初還對他頗有怨懟,但見他來了這么一出后,反倒是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不好意思對他撒氣了。
真好騙。
真是個大傻子。
也不曉得好生的想一想,若鄭元郎沒有把所有的底細交出去,崔異又怎能放心的容他留在身畔?
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他平常和什么人來往,愛去哪些地方,想必都是擺在崔異眼皮子底下的,沒有刻意隱瞞的道理。
“因此,我十分篤定他除了把我賣掉,就根本沒有做過別的什么了。休說是把十一摘出去了,就連十一和我有私交的事,他都不會瞞你。”
可惜凌準和他的感情不一般,對他的信任自然也是不一般的。
即使她當場拆穿了他,凌準也未必會信。
即使信了她,凌準也未必會開心。
如此想來,還不如就讓凌準被蒙在鼓里的好。
“他本來就沒有欺瞞我的必要。”
崔異猛然回過頭,語氣生硬道:“因為他很清楚,在我看來,你不過是陰溝里的一只老鼠罷了,只要不跑到我的面前來張牙舞爪,我便不屑于對你出手。而你的情郎則是比老鼠還不如的東西,充其量就是一團爛泥,讓人連抬腳去踩上一下的興致都沒有。”
他又回到了在長安那一夜對峙時劍拔弩張的姿態,用詞刻薄,言語傷人,再不復先前的溫吞忍讓。
但許含章沒有感到失落,反倒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于是她真心實意的笑道。
他沒有養成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性子,很好。
他終于恢復正常了,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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