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點撥
第四十二章點撥
連穗:、、、、、、、、、
“我出生的時候,屋頂并沒有一道紅光直沖霄漢,水里也沒有金鱗巨龍一躍而起……”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家,充其量就是活得久了些,比旁人多懂了點東西罷了。”
老者的一生,由他親口道來,卻是另一番光景。
“年少的時候,我研習相書、周易、星象,略有所悟,便常給街坊鄰居卜卦和問吉兇,得了個神算子的名聲。”
時間一長,他禁不住就有些飄飄然了。
但沒過多久,這份飄飄然就變成了悻悻然。
“娃子,快把你晾在竹竿上的衣服收起來,要下雨了!”
某個風和日麗的晌午,他正趴在長椅上打盹,隔壁的老嫗就匆匆進了院子,敲了敲他的窗,大喊道。
“哪兒有雨了?”
他沒好氣的睜眼,瞧了瞧外頭晴朗的天色,不屑道。
“我說有就有!”
老嫗梗著脖子,高聲道。
“不可能有。”
他掐指細算了一番天象,挖苦道:“嬸子,你是不是沒睡醒,還在夢啊?”
話音剛落,外頭就掠過了一道雪亮的閃電,緊接著悶雷滾滾而過,大雨從天而降。
“嬸子,你是怎么算出來的?”
他登時目瞪口呆,斷定這個素日里熱愛叉腰罵街的老嫗定是個不世出的高人,不由收起了輕視之心,無比恭敬的施了一禮,請教道。
“用腳后跟算的。”
老嫗卻不受這一禮,而是冷笑著翻了個白眼給他,“我是積年的老風濕,只要逢著刮風下雨了,左右的腳后跟就疼得要命。”
然后很是記仇的挖苦了他一句,“虧你讀了那么多書,還抵不上老娘的腳后跟哩。”
他立刻被挖了個透心涼,自此再不敢狂妄獨大了,轉而靜心研習了數年的天文歷算、風水相術,才敢羞答答的出來露個臉。
“蘭臺、學堂全且博,將以文章顯。”
“法令成,天地相臨,不十年官五品。”
“面如虎,當以武處官。”
他甫一出山,就給三個家境優渥的公子哥看了相,斷定他們都能在仕途上大有作為。
“然三君久皆得譴,吾且見之。”
果然,后來其中一人為大學士,一人為太子中允,一人為左衛率。
再后來,這三人都獲罪被流放到嶺南,重又得聚而見。
他則因此而名聲鵲起。
“君伏犀貫玉枕,輔角完起,十年且顯,主功其在梁、益間邪。然赤胍干睦,方語而浮赤入大宅,公為將必多殺,愿白戒……公毋憂。右輔澤而動,不久必還。”
某位眼高于頂的竇姓高官立刻慕名來找他看相。
過后真如他所言,對方果然是官運亨通,沒多久就出任了益州行臺仆射,又因殺人而被罷免,不久后又官復原職。
此后,他的名氣更勝于從前,連尊貴的皇室中人、傲氣的世家子弟都坐不住了,紛紛攜重禮前來,滿臉堆笑的擠在他的小院里,求著他能給自己稱一下骨,看一回相。
而他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鐵口直斷,無一不靈,無一不應驗。
之后短短的兩三年間,他的大名如雷貫耳的傳遍了四海,連鄉野婦孺都知曉他的事跡,把他傳得那叫一個神乎其神。
“我很少給平民百姓們看相。”
老者捻了捻自己的長須,“但你千萬別以為我是那等嫌貧愛富之輩,我只是想穩妥的活著,僅此而已。”
以他的本事,即使立足于民間,也同樣可以揚名于世,但因著人單力薄,免不了會遭到同行的打壓和陷害,輕則傷殘,重則喪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到了那個時候,僅憑小老百姓的拳腳,是護不住他的。
能不牽連到這些人,他便已經要感激上蒼了。
所以,他只有多跟達官貴人們打交道,在無形中獲得有力的庇護,才會讓那些躲在暗地里眼紅的鼠輩心存忌憚,不敢動他。
所以,他才平平安安的活了這么多年,絕不像許含章那樣,只要表現得稍露鋒芒,就會被心懷不軌的人盯上,繼而沾惹上一身的麻煩,小災小難不斷。
“更何況,那些百姓也不一定愿意讓我相看。”
老者幽幽的嘆息了一聲,“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每天都在為生計而愁,疲于奔命,但因為對今后的日子還有著幻想,日子便過得很有盼頭。若是被我一語道破了他們這輩子只能活成這般平庸的模樣,而他們的子子孫孫也同樣如此,那他們活在這世上,還有何趣味可言?”
活著,便有無限的希望,無限的可能。
若為了一時好奇,就斷送了所有的希望和可能,那真的是一件可怕至極的事。
“更可怕的是,有人因為提前知道了結果,就妄圖插手去改變。”
這是最愚蠢的做法——只知道著重于自身下手,卻不知周遭的人和事并非是死的,同樣會跟著生變,然后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到很多關鍵的細節,悄悄的將他又帶回溝里去。
然后,他只會越改越變得糟糕,怎么也跳不出宿命的手掌心。最后要么是瘋了,要么是崩了,總之不會有好下場。
“如果做這種蠢事的是一個有權有勢之人,那說不定日后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但如果換做是平民百姓,那這輩子都算是廢了,再也無法爬起來,只能在泥潭里等死。”
“我明白了。”
許含章凜然受教,肅容道。
老者并不是偶爾興起,想和她說說以前的故事,而是在不顯山不露水的點撥她,既讓她知道了自己為何頻遭刁難算計,又讓她了解到即便是曉得了將來的某些事,也不可妄加干涉。
“那名吳姓的女子想要害你,是以后的事,不是現在的事。所以,你萬不可一下山就提刀去砍她。”
老者微微一笑,“當然,我知道你不是這種心性。”
否則他也不會將衣缽傳給她。
“你只管提防即可,離她遠點兒,犯不著用美玉去磕碰瓦礫。”
他緩緩的側過身來,神色凝重,“另外,你最好是學會一樣東西。只待學成,那你今后多半就不會有事了。”
“要學什么?”
許含章大為緊張的問。
“自私。”
老者胡須一飄,輕描淡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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