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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剔骨-第七十八章 三生
更新時間:2017-09-21  作者: 連穗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美人剔骨 | 連穗 | 連穗 | 美人剔骨 
正文如下:
一住筆趣閣,精彩。

有的,也只是她拙劣的自欺欺人,和上不得臺面的小心眼罷了。

她自己可以和崔異朝夕相對,卻見不得旁的女子接近凌準身前一丈。

她自己可以為崔異解釋和開脫,卻容不得凌準為旁的女子說一句公道話。

老者委實是高看了她。

她根本就無需去學著如何自私。

因為,她本身就很自私。

夏夜,月華如練,繁星點點,青蛙在池塘里鳴叫,螢火蟲在草叢中飛舞。鄉間的夜晚,安寧靜謐,一如許含章記憶中的模樣。

院子里一樹樹的楓葉被幾度秋霜染紅,遠遠望去如火一般明艷欲燃。

許含章臉上的血色卻一天天的流失,精神越來越差,且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少,一睡下便開始做夢,很長很長的夢。海棠以前都是在外屋睡著,聽到動靜才會進來,現在卻在里屋安了個小榻,時不時探一下她的鼻息,目光里滿滿的全是擔憂。

海棠是怕她睡著了就再醒不過來了,可是她清楚自己活不長了,再怎么小心翼翼的,也阻止不了生命一寸寸的流逝。

灰蒙蒙的天飄著零星小雨,雨點打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輕微的細響。她站在游廊上,想數清廊下那棵楓樹長了多少片葉子。

“一,二,三,四……”,在數到第十六片的時候,那片葉子恰好被風刮落,在風中打著旋兒,頹然墜地。

她今年恰好十六。

十六歲,普通女子在這個年紀都成了親,生了子。母親便是在這個年紀生下了許恒。

許恒死了有三個多月,但她一直覺得他沒有死。

她記得他出門那天還半蹲著身子,在門外的小火爐旁教海棠如何熬藥:“火不能太急,慢慢熬,等聞到香附的香味,再將這剩下的幾味中藥放進去,然后一個時辰的文火慢慢煮,直到熬成一碗的分量,再冷上半柱香的時間,才能端給姑娘服用……”

她還記得他摘了很多桂花,擠去苦水,去掉渣滓,用遼東來的貢蜜浸著,說是等他回來就可以做桂花糕了。

“為什么要等你回來才可以做,萬一我明天就想吃呢。”,她不解的問。

“當然是等我回來親手給你做。我得了個秘方,說是要加入香附、佩蘭、丁香提味,拌入加了熟油和乳糖的糯米粉中,經過蒸、炒、磨、拌、搟、匣、切等多道工序,怎么也要耗兩天的工夫才做得好。家里的廚娘只會加糖蒸熟,哪里趕得上我的手藝。”

“哥哥,你不走,行不行?就留在家給我做了吃。”,她拉著他的袖子撒嬌,心里很不想他出海。

“等我回來。”,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幽深如古井的眼眸里笑意濃濃,“海上沒你想的那么危險,我很快就回來,很快。”

可他沒有回來,死在了海上的風浪里,尸體被魚蝦啃得面目全非,去認尸的時候,她還抱著一絲僥幸,希望不是他。

但體型,穿戴,下頜上的傷疤都和他一樣,毫無疑問,這具尸體是許恒的。

安葬了許恒,她整日郁郁寡歡,食不下咽,海棠她們都以為她只是單純的傷心,過段時間便會好,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永遠好不了。

爹娘死了,相依為命的兄長也死了,只有在夢里,他們才是鮮活的。

亭子外的半畝池水已經干涸,荷花早已凋零,青苔爬上了石橋,墻角長滿了野草,落花遍地,滿目蕭條,偏偏一樹樹楓葉卻紅得像是在滴血,被寂寥的陽光一照,無端端的顯得妖異。一陣風過,樹葉互相摩擦,發出瑣碎的聲響,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

夢里卻是滿園的楊柳綽約,桃李繽紛,月季嬌艷,杏花清麗,黃鶯在林間宛轉的歌唱,花叢中蝶舞蜂忙。

許恒老老實實地坐在書房里念書,他正處在變聲期,嗓門和公鴨神似,常常被她嘲笑。

陽光暖融融的,溫柔的照在她的身上,她梳著丫髻,穿著紅裙,手里拿一面團扇,笑嘻嘻的去撲花叢里的粉蝶,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弄得裙擺上全是草屑和泥土。

爹爹掀起竹簾,沖她輕咳一聲,板著臉說道:“淵娘,你有沒有一點女兒家的樣子,滾得跟個泥猴似的,還不快進來臨帖!”

她吐吐舌頭,在許恒幸災樂禍的眼神里走進書房,伸手在紫檀嵌玉的八方筆筒里亂攪一通,隨便撿了支毛筆,蘸滿了濃墨,在雪白的宣紙上亂畫起來。

爹爹心疼的奪過毛筆,一字一句的說:“你可別小看了毛筆,它的種類豐富,分硬毫、兼毫、軟毫,根據選用的原料可以分為羊毫、兼毫、紫毫和狼毫,有些毛筆還是用兩種獸毛制成的。紫羊毫比紫狼毫軟些,羊狼毫的軟硬程度則在兩者之間,這是拿來做學問的,不是給你折騰的。”

說著,他自書案上抽出她昨天的臨帖,“我給你說過多少遍了,書法上以衛夫人的觀點最為精妙——先須大書,不得從小;善鑒者不寫,善寫者不鑒;有心急而執筆緩者,有心緩而執筆急者。若執筆近而不能緊者,心乎不齊,意后筆先者,敗;若執筆遠而急,意前筆后者,勝。你自己看看你寫的是什么鬼畫符,真丟你爹的臉。”

她有些委屈,“爹爹,我還小,可以慢慢練。”

爹爹還要說話,娘親穿著一身胭脂色的簇錦團花裙,巧笑嫣然的進屋,對爹爹嗔道:“淵娘還小,沒法靜下心來練字是正常的。我看今日天氣晴好,正好把去年埋在樹下的桃花酒挖出來品嘗。”

許恒立刻丟下竹簡,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我去挖!”

“等等我,我也要去!”,她提起裙裾,笑嘻嘻的跟上去。

他放慢了速度,伸手拉住她,擠眉弄眼的說:“妹妹你腿短,還是跑慢點吧。”

她沒好氣的在他手背上狠狠揪了一把。

夢里場景總是變換得特別快,剛才她還在桃花樹下和家人品酒,片刻后,她已經站在清澈見底的蘭溪邊,湖藍色的八幅羅裙隨風輕擺。

“含章素質,冰絜淵清。這是娘子名字的出處?”,眉目俊朗的范舟含笑看著她。

“是。”,她姓許,名含章,字淵清,家里的人都喜歡叫她淵娘。

“我可以叫你淵娘嗎?”

“好。”,她淺淺的笑。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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