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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秋方靜,騰空力尚微,清風如可托,終共白云飛。”
公孫鳶兒的筆尖長長拖出,在澄心紙上久久眷戀不愿離去。
這詩雖然寫的是紙鳶,可每讀上一句,都覺得像是寫的自己。
寫好的詩稿被侍女們呈到梅琳瑯面前,只消一眼,就看的梅琳瑯眼前一亮。
她真是沒想到,她的鳶兒竟有如此才華。
這詩自然也被百里玉影看在眼里。
這“鳶”的試題是她親筆所書,青司與鳶兒當時是不在的,可是轉頭一出現就寫出了這么一首關于“紙鳶”的詩詞。
這怎么看都像有蹊蹺。
尤其是這首詩,詞藻雖然不甚華麗,可是這其中意境卻是深遠,怎么看也不像是閨閣女兒家能寫出的。
“雖然鳶兒這詩也是不錯,不過我們可不能懈怠。”梅琳瑯將手上詩稿分給諸位夫人品評。
雖然大多是世家公子小姐,可是這詩稿中也不乏有精妙絕倫之句。
夫人們鑒賞詩詞,而這些世家貴女們也沒閑著,一會投箭擲壺,一會又踢毽子蕩秋千,最后竟然在院里花樹下玩起蹴鞠來了。
“看著她們這樣,感覺自己也年輕了不少哪。”
梅琳瑯放下手中的詩稿,這放在最上面的赫然就是公孫鳶兒所做的《紙鳶》。
有人看著第下笑鬧成一團的孩子,笑著感慨。
“是啊,有時候盼著她們長大,有時又害怕她們長大,她們大了我們也就老了。”
只百里玉影沒有說話,她站在那里,看著坐在花樹的青司。
與那些玩鬧的小姐們不同,青司看她們的眼神,就像此刻這些夫人看這些小姐們的眼神一樣。
雖然還年輕著,可是那眼底卻好似漫著一片荒涼。
她的青司有心事。
從見到青司的第一眼開始,她就如此清晰的知道。
她無時無刻的隨著自己,就好像一轉頭就會將自己弄丟一樣。
百里玉影不敢問她,因為她知道,即使她問了,她的青司也不會說出來。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青司早已經學會了凡事自己面對。
“來人啊,備宴。”
梅琳瑯一聲令下,就見奴婢仆役捧著早已經準備好的珍饈佳肴,走進設在花園水榭上的宴廳。
梅琳瑯與公孫羽作為主家端坐于上,陳列而下女眷坐在左側,世家公子作為男客而居于右。
中間是翩然起舞的絕色伶人,還有不時穿梭其間,端上件件菜肴的婢女。
身為百里郡主,青司當然是穩穩的坐在梅琳瑯的下手。
本來這里是一個好位置。
不說別的,至少觀看其他人很是方便,只是當青司坐在那個地方卻是怎么坐怎么古怪。
倒不是這位子不舒服,而是挨著她坐在主位上的晉國公夫婦很是不對勁啊。
這兩人之間相敬如賓的冷淡模樣,那里是像夫妻,簡直就像陌生人一樣。
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其實坐在主位上的公孫羽,遠沒有看上去那么冷淡。
他只是心里有些恍惚。
公孫羽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梅琳瑯愿意與自己同坐是什么時候了,本來他以為這一次梅琳瑯還會如同以前一樣,用一句“不舒服”打發自己,可是這一次,她竟然坐下了,還就坐在自己身邊。
幸福來的太突然,他只是有點懵掉了。
見侍女將一盤清炒百合放到桌上,公孫羽趕忙夾起一塊放到梅琳瑯的碗里。
“這是你最喜歡的百合,你嘗嘗廚下做的如何?”
梅琳瑯看看放在盤中的百合沒有動。
她喜歡的是百合花,根本就不是這勞什子素炒百合。
坐在百里青司下手邊的公孫鳶兒一直看著這邊的發展,父親母親這么多年心有芥蒂,最不好受的卻是她。
見梅琳瑯沒有動,公孫羽又夾起了其他幾樣菜。
“我知道你沒胃口,但是你也累了一天了,以后還得操心鳶兒的婚事,多少總是要吃點。”
或許是公孫羽太過殷勤,又或者是因為公孫鳶兒在一旁看著,梅琳瑯終是拿起玉箸吃了一口。
公孫羽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要樂開花了,公孫鳶兒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沒有方姨娘這個幺蛾子,父親母親之間果然能緩和許多。
想到方姨娘,公孫鳶兒不僅看向坐在尾端的李央。
她已經差人打探了,這李央就是方姨娘那改嫁娘親給她生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她平日里多有接濟對方,所以姐弟兩人感情十分要好。
而這更讓公孫鳶兒堅定了,李央出現在晉國公府后院不是一個巧合。
公孫鳶兒捏緊了手上的玉箸,竟然敢打自己的主意,簡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公孫鳶兒這邊正想著怎么給對方“回禮”,卻聽得梅琳瑯擊掌三下,原本正在熱烈跳著的伶人紛紛退下。
眾人停杯住盞看向梅琳瑯的方向。
這是有事要宣布?
“感謝今日諸位來應我晉國公府之約,公孫氏先在這里謝過了。”
梅琳瑯對著眾人微微行了一禮。
“今日一時興起,出了許多試題考教諸位,如今三甲之列已經選出,還請三位接受我晉國公府小小禮物。”
梅琳瑯這話一出,就見手下婢女捧著幾個長匣款款而來。
“這匣中放著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只是我以前所作一些書畫,今日獻丑,將這些畫卷送與今日三甲之人。”
在座之人那個不是名門望族,又豈會在意小小寶貝,不過這晉國公夫人的親筆書畫那就另當別論了。
要知道,梅琳瑯被譽為丹青圣手,她的畫可是千金難求。
“這三人一是京中名門之后,兩朝太傅出身的慕容家大公子——慕容尋。”
就自己那小貓兩三只的文筆,自己竟然榜上有名?
見慕容尋一臉呆滯,與他同坐的梅沉雪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站起來。
“諸位文采都在我之上,慕容只是僥幸,僥幸而已。”
慕容尋對著眾人拱拱手,一副謙謙貴公子的模樣。
其實這話他說的也是不假,他能得選確實有幾分僥幸。
他的文采占了三分,那最重要的七分卻是因為李央將大半競爭之人的詩稿推進了溪流里。
梅琳瑯示意身旁婢女將畫匣送上。
“這第二人是我夫君同族后輩——李央。”
李央站起身來,對著提及其名的梅琳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在整個京城權貴面前,被人當面提名,可想而知他現在的心里該是有多么的春風得意。
李央看著送到自己桌上的畫匣,暗自一笑。
這只是第一步,以后,他也會一步步成為這京城中的權貴之一。
“至于這最后一人……”
梅琳瑯說著一笑,“卻是我家小女。”
公孫鳶兒放下手中的玉箸,被當面提名其實沒什么。
可問題是……這名聲是抄襲來的。
這就有些讓人坐不住了。
公孫鳶兒站起身來,卻見梅琳瑯接過一旁手上的長匣放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我畫的一副畫,希望你會喜歡。”
梅琳瑯雖然素愛丹青,但是她從未給自己畫過,公孫鳶兒的手指摸著手上的長匣,她本來是該欣喜的,可是這畫她收來有愧。
可是如今當著這滿堂賓客的面,她又實在說不出自己抄襲這事。
公孫鳶兒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看來他還是等到周圍無人了再告訴母親,順便將這畫還給他真正的主人。
公孫鳶兒接過那長匣,對著梅琳瑯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承蒙母親厚愛。”
梅琳瑯笑著摸摸公孫鳶兒的發心,這才取過最后一個錦匣,交給了百里玉影。
“幸不辱命。”
“多謝。”
“不,該我謝謝你才對。”梅琳瑯看著一旁的公孫鳶兒道,“謝謝你給了我這么一個機會。”
梅琳瑯頓了頓,這才取過最后一個錦匣,這次她沒有再將錦匣送人,只是將那錦匣在自己手上鄭重打開。
諾大的錦匣里,卻放著一枝有些年歲了的竹制畫筆。
梅琳瑯看著手中的筆,這是她當年出師之時,師父贈予的拜師筆,對于畫師來說,這等同于畫者的尊嚴。
只是如今……
“當日我下帖子時未表明原因,其實邀請諸位到來,只是來參加我梅琳瑯的封筆宴。”
封筆宴!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而梅琳瑯的聲音就壓著這滿堂吵雜,清晰而來。
“折筆為鑒,從今日起,我梅琳瑯再不碰這畫筆。”
梅琳瑯話音一落,手上竹筆被她生生折斷。
青司心底是震驚的。
前世,她從未聽說過晉國公夫人封筆一事,甚至就在幾月后的太后壽誕上,她還親手繪了一副觀音像用以賀壽。
又有一件事發生了改變,青司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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