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車駕還沒被人抬到殿前，高佐就已經從龍椅上坐起，他走下長長的臺階，只為前來迎娶他的皇后。

牛角號被樂師吹響，朱紅的地毯從石階上鋪下，青司蓋著大紅蓋頭，被高佐握著掌心牽引著走上長長的臺階。

瓔珞搖晃，裙擺搖曳，上面精工細作的九尾鳳凰，隨著腳步就像活了一般隱隱舞動。

青司穿著鳳履，踏著紅毯步步而上，她數著步子，亦是計算著時間，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

腳步停下，內侍捧著鳳印還有封后詔書站在殿中，當著滿朝文武官員，世家命婦的面，將詔書打開。

“天狼國神女，秉承天意輔佐吾王登基，匡扶正道，今，念其賢良淑德……”

內侍正比著宗室例文念著，卻被高佐伸出手掌示意停下，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高佐為何要這樣。

高佐看著眼前的青司，他是真的想要娶她，所以，他不想在她將要嫁給他的時候，還按宗師里那套程序來。

那樣的詔書，那樣的昭文，絕對不是他此刻想要說的話。

“無名。”高佐滿目柔情的握著青司的手，泯去了狠厲陰沉的眉眼間里是欣喜與寵溺。

“你愿意嫁給我嗎？我愿江山與你同享，我愿后宮只你一人，我愿無論生老病死，都有我與你朝夕相伴。”

“我會憐你，愛你，疼你，寵你，一生一世不辜負你，只求你做我高佐之妻。”

有頭有臉的官員，聽得眉頭不自覺的顰起，身為帝王，為一女子如此，實在是太卑微了著，有失帝王體統。

而一些心思纖細的世家命婦，已經提起帕子，悄悄擦拭起眼角，她們當初將要嫁做他人婦時，所期望的不就是這個。

可惜……

她們的夫君既沒有說過這種話，更沒有給過他們這種生活。

高佐期待的看著眼前人，誠懇的想要從對方那里等待一個回答。

回答我吧，不論你是百里青司，還是神女，只要你說“愿意”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昏君也好，暴君也罷，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青司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纖細的指尖一點一點的掀開了蓋在頭上的蓋頭，蓋頭緩緩落地，而她卻抬著頭，對著高佐幽幽的笑著。

高佐心下一動，他就知道，她對他也是喜歡的，他就知道……

“我，不愿意。”

紅燭高燃之間，滿堂賓客之上，青司聲音暗啞依舊，卻聲色洪亮的說出了她的回答。

“高佐，我不愿嫁給你，這輩子不愿意，下輩子也不愿意，生生世世，只要遇見你高佐，我就是死也不愿意！”

盤旋著雙翅飛翔的鳳冠被青司一把摔落，鑲嵌的寶石珍珠撒碎了一地，挽著的華發披散下來，灰白的顏色，仿佛成了最為嘲諷的存在。

青司退后一步，她看著眾人，臉上的羞惱，比高佐眼中驚詫更甚。

“西周新帝高佐，因貪慕天狼神的神力，將我囚禁在九重祭塔，如今更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要將我囚于后宮方寸之地。”

青司看著眼前的高佐，也看著在場的文武百官，然后高舉起了雙臂。

風揚起她散落的白發，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好似已經瘋了，可是，只有青司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天狼神，您選定的人間行者在西周這里，遭到了這樣羞辱的對待。”

“天狼神，吾愿死后身入地獄，只求您降下天譴，讓這些人看看惹怒您的下場！”

“夠了！”

高佐一把抓住青司的手腕，蘊著怒火的雙眼，緊緊的盯著眼前這人，他以為她能懂他的。

他以為她心里是有他的，可終究不過是他以為罷了。

而他最在意的人竟然在所有人面前擺了他一道。

“百里青司，不管你今天想不想，不管你今天愿不愿，不管今天發生什么，你，我都要定了！”

“真的嗎？”

曾經乖巧不言的青司，眼中一片戲虐。

“真希望，你等會還能說出這種話……”

高佐：這是什么意思？

高佐正想問明白，就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沒有緣由的從四面八方傳來，這聲音太過怪異，擠壓的人耳朵嗡鳴不斷。

有人受不了這聲音，當即捂上耳朵，可是并沒有什么大用。

“啊！我的耳朵好痛！”

高佐站在那里看著這場變故，墻上的大紅喜字嬌艷無比，地上的文武百官卻捂著耳朵疼得滿地打滾。

有溫熱的東西流過耳邊，高佐伸手一摸，卻只摸到了一手的鮮血。

“這是……中毒了？”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本能的以為是青司在搗鬼，可是即使是青司也捂著耳朵痛苦不堪。

雖然前世經歷過一次，可是這種噪音響起來時，腦袋疼得翻江倒海的感覺，還是一點沒變。

“你到底做了什么！”

高佐抓著青司聲聲質問。

青司雖然耳朵痛苦，可臉上卻是笑著的，她笑得那么開心，就連耳朵流出血來也不管不顧。

“當然是報仇啊！”

青司反握住高佐的衣領，“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告訴自己，我一定要讓你高佐嘗嘗得到一切，然后又一無所有的滋味！”

這嗡鳴之聲來的迅速，可是退卻的也很快。

可是與這惱人的聲音相比，高佐更在意青司的回答。

“我究竟做了什么，才會讓你如此厭惡？”

逼死母親，斬斷手腳，割去舌頭，囚禁籠中，視若玩物，他們之間的仇恨比山高，比海深，他們之間——不死不休。

“高佐，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只要活著，只要喘息，只要出現在我面前，對于我來說就是抹之不去罪惡！就是想讓我殺之后快！”

“高佐，我恨你，每時每刻都在恨你，每分每秒都巴不得你死去！”

眼前如瘋如魔的女人，那里還是還是記憶里溫婉如解語花的模樣，那里是那個處處為自己著想的神女。

眼前這人，分明就是那個一見到自己，就忍不住厭惡，處處與自己作對，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百里青司。

“你……你該死！”

高佐上前掐住青司的脖子，布滿血絲的眼睛瘋狂一片，他像是餓紅眼的鬣狗，一心要把眼前的青司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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