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湛晚上回來,忽然在飯桌上跟她講,要回申城探親一趟。
林清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樣接話。
“阿湛……”
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越湛卻忽然抓住她的手:‘我們只是短暫的停留幾天,很快就會走,我們離開申城之后,就去江城,好好地住一段時間,看看你舅舅,你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
林清梔訝然,自從大四下半年被調去滄州。
她就好多年沒有再見過舅舅,用著許小寒的身份,當醫生,暗里卻總在提防著哪天被暗算。
她不敢拖累舅舅,她記得越泠警告她的話。
她不是一個人,她不是伸頭一刀。
她的腦袋若是膽敢伸出來,一刀下去必定可以看見許多人的腦袋。
那是多么具有威懾力的話。
所以,不聯絡,其實是一種保護。
她陪著越湛,也得罪了許多人了。
若是讓人知道原來她還有這么一幫親戚,指不定會出什么事故。
“阿湛……你先看看這個。”
林清梔將信件拿出來。
越湛接過一瞧,上面簡短的幾個字,是越泠的筆跡。
男人眉心微蹙,依舊是拆開,他原就是要回去看看那個老頭子的。
再厭惡憤恨,總歸還是有點男人之間惺惺相惜的情愫。
“訃告?”
兩個字,嚇了越湛一跳。
只有死了人的消息才叫“訃告。”
男人眼神匆匆往下一瞥,微微瞧得那短短的幾行字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件事。
三叔越泰病重不治身亡。
“三叔!”
雪白的信紙從男人指尖劃落,匆匆流走的仿佛是時間。
越湛惶然不知所措。
記憶里越泰仿佛還是那個衣襟樸素干凈,笑容溫潤的長輩,雖然一股子書生氣質卻氣宇軒昂,根本不輸任何人。
他記得曾經同越泰和母親在江城度過的那短暫半年,幸福得不真實,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再去觸及。
眷戀美好會讓人沉醉,不知歸路。
而越湛不可以忘記自己的路。
“阿湛,你也不要傷心,”
“死者已矣,三叔這一生總歸淡泊寧靜。”
林清梔不知該如何勸他,就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他們兩個該是有多疏忽。
可是……當年越家接二連三的出事,三叔卻棄之不顧,直接辭職離開了申城。
到底是為了明哲保身,還是不愿再見越湛猙獰惡毒的一面?
“三叔不原諒我……”
越湛低下頭,四十歲的男人這一刻居然宛若一個犯錯的孩子。
林清梔抱住他的頭,貼在自己懷里,一遍又一遍撫.摸著他的腦袋:“不會的,他沒有怪過你,他一定沒有怪過你,他愛你母親,所以他也愛你……害死你母親的人是誰,他比誰都清楚,他又怎么會怪你……他只是比你更痛苦,所以……他只能逃避。”
他是比越湛更貼近越家的人。
哪怕心愛之人死在了這個罪惡的地方。
他也沒有任何資格去怪罪每一個人。
他長久的守候著她的兒子,就像守著一個漫長的,單一的諾言。
她沒給過他任何回應。
因為她不喜歡他。
連喜歡都沒有。
越湛的眼淚奪眶而出,熱熱的,居然是久違的咸濕。
他當真許久未曾哭過。
就連他母親死的時候,他都強忍住了自己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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