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走出院子,看到阿蘇站在李家院子的門口聽電話,低頭看著地面,帆布鞋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地面,臉上一片愁云慘淡,說出口的話確是那樣的口是心非。
“外婆,我挺好的,大家都對我挺好的……外婆,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我找個時間回去看看你。好,外婆再見。”
說完,阿蘇蹲在地上哭了。連自己都開始厭煩自己了,答應外婆不再輕易掉眼淚了,卻還是忍不住哭了。
楚珩在阿蘇看不到位置的地方看著阿蘇哭,心里有那么一絲疼惜。
可憐的孩子!
口是心非的孩子!
李家的陽臺上,李晟微瞇著眼睛看著蹲在地上的那抹背影,眼神冷漠不屑。看到楚珩的表情后,臉上更是冷了幾分。
一陣喇叭聲響起,阿蘇忙著站起身。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出現在李家的門口。
阿蘇背著車快速地抹干了眼角的眼淚。
“阿蘇!”
滄桑帶著喜悅的叫聲讓阿蘇轉過身子,看向從車上下來的人三位老人,其中一老人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
阿蘇注意到他的身高,已至老年,身高卻依舊高挑,年輕時候應該更高吧。
“阿蘇,這是你何爺爺!”
阿蘇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禮貌地開口喊人了,“何爺爺好!”
老人笑得樂呵呵,微瞇著的眼睛像一道彎彎的月牙,對著阿蘇點點頭,“這孩子真有禮貌。長得……挺像老三的。”
老三,蘇翔楷,阿蘇的外公,在何李蘇楚中排行第三。
“那可不,老三可是她親外公呢!”奶奶拉著阿蘇,笑意盈盈道。
阿蘇在一旁打量著在路邊聊得眉開眼笑的三位老人,眼光落在腰板挺直、全身散發著軍人氣質的何爺爺身上。
他是外公的戰友,聽外婆說,他這個大哥當得最稱職,最疼外公了。
細看之下,阿蘇竟發現那張刻著皺紋的臉龐和何毓有些相似。
一家人流著相同的血液,只要基因沒突變,外人還是能找到神似的蛛絲馬跡。
毋庸置疑,何毓的身高和長相一定繼承了何老先生的優良基因,只是……何老先生的平易近人他怎么一絲半毫都沒有繼承呢?冷著一張臉,簡直就是冰美人了,可憐那副好看的皮囊了。
“真像啊!看到她,我還以為看到老三……”
何順宇嘆了一口氣,疼惜的眼神落在阿蘇身上。
阿蘇垂下頭,躲避著那道光線。
那樣憐憫的眼神阿蘇很熟悉,從小看到大,卻依舊免疫不了。
雖然她從小在沒有爸爸媽媽的環境中長大,確實挺可憐的,可她有外婆啊,現在又有奶奶了,她其實不怎么可憐的。
請別用那種帶著憐憫的眼神看我了,炙熱而又傷人。阿蘇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阿蘇,何爺爺就住在你家隔壁,有空來玩啊。”何順宇說。
阿蘇點點頭。她哪兒都不想去,只想回有外婆在的家。
李家雖然是她的家,但對阿蘇來說,她是那個家的外人,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家再富麗堂皇,如果沒有最愛的人住在里面,也只是一座冷冰冰的空殼。
家再破敗頹垣,如果有愿意等待她歸家的身影和燈火,就是最溫暖的天堂。
何順宇回來了。李家、何家、楚家變得熱鬧非凡。
三個大家庭在李家齊聚一堂。
阿蘇跟誰都不熟,被眾人冷落一旁,阿蘇渾身的細胞都覺得不舒服,在沙發上坐不住了,看到于嬸端菜上桌,忙著起身幫忙。
于嬸笑了笑,蒼老的眉宇緩緩舒展開來,“你坐著就好,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阿蘇沒說什么,跟著于嬸走進廚房,“于嬸,我幫你吧。”
于嬸看了阿蘇一眼,滿眼盡是疼惜之色,“好。”
阿蘇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幫于嬸盛湯。
“阿蘇會覺得很無聊嗎?”
“不會啊。”阿蘇笑著說。
“傻孩子,在嬸嬸面前撒什么謊啊。不會無聊又怎么會來廚房呢。”
阿蘇笑而不語。
于嬸嘆了一口氣,“你媽媽當年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是很活潑開朗的,把身邊的人逗得樂不可支,連最嚴肅的何老爺也能被逗樂。”
阿蘇詫異著,“何爺爺年輕的時候也很嚴肅嗎?”
“可不是嗎!他不言茍笑,成天板著臉,可嚴肅了。這不怪他,他長年待在部隊里,嚴謹刻板慣了。”
“何毓也這樣!”阿蘇想起了何毓冷漠的臉,喃喃自語著。
“嗯嗯,繼承了何老爺當年的風范。不過,當年何老先生像何毓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入伍兩年了,在軍隊里小有成績,誒不說了,先把湯端出去。”
阿蘇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勺子,不打算跟于嬸出去,自個兒待在廚房洗洗刷刷。
此時的大廳里歡聲笑語著。阿蘇再次聽到那道低沉好聽的嗓音,聲音帶著笑意,聽起來很酥。
阿蘇很喜歡那樣的聲音,那樣的聲音唱歌一定好聽,做播音員也很吸引人。
“何爺爺,您真是越長越精神了,鶴發童顏這一詞簡直就是為您量身定做的。”
“阿珩你這小子,不但個子長了,嘴上的功夫也長了,你爺爺他向來老實本分,嘴笨拙得緊,追你奶奶連句情話也說不利索,你這嘴上的功夫繼承了誰的啊。”
楚珩呵呵一笑,“何爺爺,難道您不知道有基因突變一說!我家老頭越老越古板、糊涂,不像何爺爺,越老越精神。老人還是活潑一點才可愛,是不是啊,何爺爺。”
“你這混小子,來吧,趁開飯,坐下來下一局?看你棋藝這些年有沒有長進。”
“何爺爺,您可別折煞我啊,從小到大,我在您手下死了可不下百遍了。您就饒了我吧。讓李晟陪您下吧。”
“你想逃?”
“哪能啊!不過何爺爺,我真的有急事要忙,這不,抽空來見您一面,敬你一杯茶,待會我就要滾回我的狗窩忙正事了。”
“什么正事比和我這個老頭吃頓飯還重要啊。”何順宇臉上佯裝著怒意。
“何爺爺,赴約,我和粉絲約好了待會要開歌會,不能爽約了不是。何爺爺這邊我天天都能見到,歌會可是一年才一次的。”
“哥,你撒謊,你歌會明明就是一個月一次好吧。一年12次呢,何爺爺剛退休,你一年能見幾面啊。”楚歆適時地插話。
“楚珩,你特么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害臊。”李晟補了一刀。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楚珩怒瞪了插他兩刀的兩人,繼而露出討好的笑容看向何順宇,“何爺爺,我以茶代酒向您賠罪,等我舉行完歌會了,我專門陪您下棋,三局,如何?到時就算被虐得體無完膚,我也認了。”
“哥,不就下盤棋嗎?怎么會體無完膚呢?何爺爺又不會在肉體上虐待你。”楚歆云淡風輕地補刀。
楚珩一記恨恨的眼神丟過去,“你這丫頭有完沒完啊,夸張你不懂啊,我這是在烘托何爺爺的棋藝高超不行啊。”
“行了行了。阿珩你就辦你的歌會去吧,記得你還欠我三盤棋啊。我等著。”
“嘿嘿嘿,何爺爺,你放心,我不會手下留情的。”說完,楚珩向李爺爺、李奶奶問候了一聲,轉身離去。
阿蘇好奇楚珩的長相,從廚房出來,卻只看到那道高瘦的背影,步伐有些急促。
“誒,楚珩怎么走了?還沒有開放呢?”于嬸問。
“說是要開歌會。也不知道他搞什么貓膩,成天不是玩游戲就是開歌會,沒點追求。”楚歆一臉嫌棄著。
何毓插話,冷著臉道,“愛美人!愛美食!愛旅游!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已經是人生最高的四大境界了,你哥哥追求的境界比任何人都高。豈是吾等凡夫俗子可達到的境界?”
“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誰,他可是我哥!”楚歆露出一副引以為傲的表情,和之前嫌棄不屑的表情簡直判若兩人。
阿蘇第一次見到護兄護得如此厲害的妹妹,典型的護短情節啊:我在意的人只有我自己能說他的不是,其他閑雜人等若是膽敢說一句他的不是就是公然和我作對。
這一對兄妹真有愛!
何毓瞥了一眼楚歆,楚歆對他洋洋得意一笑,看向阿蘇,挽著她的手,“阿蘇,咱們一起坐吧。”
阿蘇點點頭。
何毓低頭斜睨了阿蘇一眼,坐在阿蘇的旁邊,阿蘇頓時覺得旁邊坐了一座冰雕,釋放的冷氣冷得讓人覺得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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