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間等電話的外婆聽到阿蘇的聲音后，慌忙地站起來，看到阿蘇笑得齜牙咧嘴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聲音嚴厲卻帶著滿滿的擔憂，“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啊，回家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吱一聲啊。”

阿蘇被外婆的話唬住了，怔在原地，笑容尷尬地僵硬在臉上，她以為外婆見到她會和她一樣高興呢，可事實卻是她的回家讓外婆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不到你有多擔心你啊。”

阿蘇不以為意道，“誰會擔心我啊。”

“你……”外婆被阿蘇的話氣暈了，“你趕快給你奶奶打個電話報平安。”

“我給奶奶留紙條了。”阿蘇解釋著。

“你走得一聲不吭，你奶奶一大早就不見你人影，打你電話又打不通，你想急死你奶奶么？快去！”外婆呵斥著。

阿蘇不情愿地挪動步伐來到座機旁，大驚小怪，這有什么好擔心的，明明給你們留紙條了呀。

撥通了李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李婉兒，“喂，哪位？”

“叫奶奶聽電話。”阿蘇沒好氣地說，不經意間，眼角的余光看到外婆在一旁偷偷抹眼睛，注意到她紅通通的眼眶后，阿蘇心虛急了，不禁責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讓身邊的人為自己擔心了。

還沒來得及回答，李婉兒語氣極其不爽地回話，“你真是害人不淺啊，你知不知你一聲不吭地離開讓我哥被我奶奶罵，讓全家人都要看奶奶的臉色，你對得起我們嗎？”

“叫奶奶聽電話。”阿蘇沒耐心聽李婉兒說話，她只是回個家而已，憑什么要聽她的責罵，況且，她已經留了一張一清二楚的紙條了，你們特么真是沒事找事瞎折騰，平時不見你們有多在意我，現在我一離開了你們就在那邊裝成很關心我的樣子，純粹是想讓我難受吧，還把這件事鬧得外婆都知道，害外婆為自己擔心。

“有本事離開，最好有本事別回李家，李家不歡迎你。”李婉兒刻意壓低了嗓音說，阿蘇卻聽得一清二楚。

阿蘇巴不得自己能不回李家，但因為心里那股不爽，意氣用事道，“你是吃飽撐的吧，關你什么事！多管閑事！”說完，直接掛掉了電話。

李婉兒被氣得半死，竟敢掛她電話，生氣地把聽筒扣在座機上。

李晟看到氣得故著腮幫子的李婉兒，“怎么了？”

“哥，全世界的人都圍著阿蘇轉，憑什么？”李婉兒怒道。

李晟無奈地扶額，攬過她的肩膀，笑道，“你這話說得可真是太缺乏依據了，全世界的人都在圍著你轉好么？阿蘇是誰？哪能和你比。”

李婉兒冷哼了一聲。

“剛才那通電話阿蘇打來的？”李晟問。

“嗯。”

“說什么了？”

“讓奶奶聽電話。”

李晟點點頭，“這么說她已經安全到家了。”

李婉兒一聲不吭著。

李晟拍了拍李婉兒的肩膀，“好了，別氣了，你要是這么輕易被阿蘇氣到了，阿蘇指不定會嘲笑你小肚雞腸了。”

李婉兒不悅地看了李晟一眼，“哥，你也向著她？”

“我是向著你，為這么不入眼的人傷神，一點兒也不值得，別做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你去陪陪奶奶說說話吧。”

“自從阿蘇來了，奶奶就不待見我了，翻書也沒她這臉翻得快啊。”李婉兒埋怨著。

“奶奶不是見阿蘇可憐么？好了，別氣了，咱們婉兒的心寬著呢？和阿蘇這樣的小人物有什么好計較的。去吧。”

李婉兒這才消了氣，上樓安慰奶奶去了。

李晟待李婉兒走后，看了一眼座機，撥通了那通電話。

阿蘇瞅著那串號碼，一點兒也不想接，外婆催促著，阿蘇故意讓它多響了幾下，最好待會就不響了，但她想錯了，打電話的人似乎固執得要死，于是不急不慢地接通，“喂？”

“安全到家了？”

聽到李晟的聲音后，阿蘇有些訝異，可一想到李晟對她的不待見無異于李婉兒和秦香，氣不打一處來，語氣冷淡道，“和奶奶說我到家了，讓她老人家擔心了，很抱歉！”

阿蘇自顧自說完后，也不等李晟說什么，直接掛了電話。

李晟聽著聽筒傳來的“嘟……”聲，氣得想摔電話，他真的是中邪了，會給她打電話，她的死活與他何干？

阿蘇醞釀了好一會情緒，才起身向廚房走去。

看到外婆在廚房忙碌的背影，阿蘇說，“外婆我幫你吧。”

“坐了那么久的火車，回房間歇著吧。”

“不累！”阿蘇笑了笑，主動上前幫忙擇菜。

外婆點點頭，看了阿蘇一眼，似乎比離家之前瘦了一點，眼神寵溺而又愧疚，“李家人對你怎么樣？”

阿蘇擇菜的手一頓，眼神一暗，繼而面露微笑，口是心非道，“很好啊。”

外婆輕輕地摸了摸阿蘇的頭，眼眶有些濕潤……

可憐的孩子，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么好？你怎么會變瘦呢？你怎么會笑得那么不自在呢？你又怎么會偷偷地、一聲不吭地回來呢？

阿蘇啊，外婆不知道把你送回李家到底對不對，但是外婆老了，實在沒精力照顧你了？也沒辦法作為你的后盾保護你了。

外婆知道你在李家受委屈了，也知道你這些天一定過得不開心，你那么戀家的人，離開了家應該會偷偷地躲起來哭吧。

可外婆實在放不下你啊？你是外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外婆怕你受委屈了無人幫你撐腰，別怪外婆好么？

再次感受到奶奶的溫柔，阿蘇對著外婆微微一笑，對奶奶剛才的呵斥一點兒也不放在欣賞。

世界上有一種溫暖叫做愛之深責之切，有一種關心叫做呵斥，因為在乎，所以才會擔心，因為擔心，所以才會生氣，才會忍不住呵斥。

“阿蘇，生日快樂！”奶奶溫柔道。總覺得自己虧欠了阿蘇，這些年來，她并沒有給阿蘇一個像樣的生日儀式，18歲的生日，連成年禮也沒有。

一方面是阿蘇不愿意過，另一方面是每到這個時候她會想起她的女兒蘇墨。

這是不幸的一天。

世間安得兩全法？有的只是自我妥協罷了。

阿蘇揚唇一笑，18歲的生日，能和外婆一起過，這已經很好了。

沒有雞蛋，沒有面條，沒有生日歌，沒有蛋糕，沒有盛大的宴會，但她有外婆啊，阿蘇滿足而又幸福。

18歲了，真正的成年人了。阿蘇，你該長大了。從現在開始，不準意氣用事，不準動不動就掉眼淚，要好好地活著，帶著對蘇墨的感恩，帶著外婆的期待，像樣地活著……活出像樣的模樣，成為奶奶的依賴。

那一天，阿蘇吃了那個暑假中最豐盛最可口的晚餐。晚餐有面條，面條上放著兩個荷包蛋。

晚餐過后，阿蘇接到了楚歆的電話，先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批，然后是情真意切的祝福。

阿蘇感動地聽著楚歆喋喋不休地說話，這個朋友比她認識的任何朋友都真誠。末了，楚歆打算一展歌喉，為阿蘇唱一首生日歌。

阿蘇不好意思地婉拒，但楚歆也是個倔強得有些別扭的姑娘，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任誰也勸不了。

阿蘇只好笑著接受，從未聽過楚歆唱歌的阿蘇帶著滿滿的期待，畢竟她有個唱歌極好的哥哥，她的嗓音應該挺值得期待的。

“祝你生日快樂……”

就在楚歆開口的瞬間，阿蘇心一頓，電話那邊五音不全的聲音是楚歆的？

阿蘇無力地蹙眉，這是生日歌么？她聽過這個生日歌么？為什么五音沒一個是在調子上的！簡直絕了。

原諒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楚珩和楚歆是親兄妹，這是事實，但哥哥嗓音好，不代表妹妹嗓音也好……

阿蘇將手機移開耳邊，帶著痛苦的表情聽完楚歆的祝福歌曲，因為她實在不好意思阻止唱得興頭的楚歆。

楚歆似乎意猶未盡，唱完一曲后，問阿蘇要不要再聽一首別的歌曲，今天她心情好，可以多唱幾首歌給阿蘇聽。

阿蘇忙著以天色已晚，外婆已睡為由一口拒絕了。

楚歆郁悶了好一會，蔫蔫然道，“好吧，下次你回來我再唱給你聽，我很喜歡唱歌的，下次我們一起去KTV，就我們兩個。說好了。”說完，掛了電話。

阿蘇無奈而又擔憂，繼而幸福地笑了笑，心裝著滿滿的幸福，因為有個朋友像家人一樣關心她、在意她，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在沒有認識楚歆前，阿蘇只曉得親情重要得無可替代，但現在卻覺得，友情也同樣重要得無可替代。

楚歆，是阿蘇意外收獲的朋友，是阿蘇值得珍惜的朋友。

18歲的生日，阿蘇并不覺得自己有多不幸，她不會拿自己和李晟、李婉兒比，因為她外婆、奶奶還有楚歆帶給她的感動值得阿蘇拿一生去回味。

讓阿蘇不知道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有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更加牽掛著她的人——楚珩。在阿蘇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送出了只屬于她的18歲祝福——那份沒有送出手白色大熊仔和一段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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