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嬪沒想到她如此淡然,冷冷一笑不再理會,繼續繡著那雙布鞋。洛輕云默默輕嘆,僵硬的身子緩緩走出了內殿。半夏與門外的婢女見她如此淡定,只是有些微怔而來,皆一臉詫異的望著她。通常女子見到雅嬪那副模樣都像是見到鬼似的,可洛輕云不但沒有驚慌而逃,甚至都沒有嚇哭。
她回過神道:“半夏,我們可以回去了!”
天色漸黑,洛輕云將母親的首飾盒擺在梳妝臺前,又將那塊龍鳳玉佩收在銅匣內。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很好,她不在意住的這么偏僻,況且,雅嬪并不是瘋子,只是喪子后性子有些怪。她在這里,空氣中都滿是自由的味道。
宋子洆穿過門飄了進來,嘆道:“你住的地方真是遠啊!”他很是嫌棄的看了看這屋內,嘖嘖道:“我今日在宮里轉了一天,這皇上住在乾清宮,昨夜那個白姑娘住的離皇上倒是很近呢。”
“白姑娘?”她正詫異,卻突然反應過來,斥道:“她不是什么白姑娘,她叫孫映雪!”
“哦,人家住的宮殿比你這里漂亮多了,還有你那個姐姐呢,住的也不錯,唯獨你”他走過來揉了揉她的臉:“你這傻子,你讓你姐坑了!”
“啊?”洛輕云詫異。
“我看見早晨說話的那個嬤嬤偷偷跟你姐說悄悄話,你姐還給她了一條小黃魚呢!”
“小黃魚?”
宋子洆白了她一眼:“你真笨,小黃魚就是金條啊!”
洛輕云點了點頭,她其實不笨,今日她被分在這里,她已經知道有人在暗中所為了,果然,這事和洛輕容有關,她抿了抿唇,笑道:“這里也好呢,多清靜啊!”
她并不為此難過,一股陰風略過,門外突然跑過一個身影,洛輕云沒有看清,憑著反應躲了一下,她嚇得扯住了宋子洆的衣袖,驚慌的指著門外,結巴道:“宋宋子洆,那里剛才有個東西,很快就過去了!”
宋子洆回過頭,神色不變,他眼中風韻流轉,輕輕一笑:“正好,我去給外面的家伙打個招呼,順便讓他帶個話給其他鬼,你放心,這里以后不會有鬼敢來的!”言罷,他從窗戶飄了出去。
洛輕云方向一變,轉身跑到床上鉆進被窩里,昨夜她來的第一日已經撞過邪了,方才又是什么東西。
須臾半晌,宋子洆站在窗邊,笑道:“你快看啊,是個蘿卜頭!”
洛輕云不知何為蘿卜頭,便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卻見宋子洆抓著一個小鬼,那小鬼還沒有床榻高,正眼眸黑黑望著她,她嚇的失聲,指著那小鬼道:“他他他。”
“一個蘿卜頭就把你嚇成這樣!”宋子洆低下頭,很兇的對他吼道:“喂,快叫姐姐!”
那小鬼眸色黑重,小臉蒼白。他用極其稚嫩的聲音,輕聲道:“姐姐好。”
洛輕云很是尷尬的與他打了招呼,她微微側首避開,那小鬼盯著她半晌也不挪眼,宋子洆一把將他舉在眼前,斥道:“小蘿卜頭,你這么小就知道盯著別人媳婦看了?”
那小鬼抿抿唇,小心翼翼的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這姐姐身上為何有光啊?”
“因為她是仙子啊!”宋子洆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洛輕云一怔,無奈的笑笑。她突然心下一顫,又忙看向那孩子,愣了愣,問道:“小蘿卜,你幾歲了?”
那小鬼轉過頭筆畫著道:“兩歲有余了!”
“那你娘親可是住在正宮的雅嬪娘娘!”洛輕云見他點了點頭,心尖一緊,這孩子正是雅嬪失蹤的小皇子,看來他確實已經死了。
宋子洆不知這一切,把他架在脖子上與他玩,那小鬼樂的哈哈笑了起來。
洛輕云眉梢微簇,繼續問道:“那小蘿卜,你為何不去投胎呢?”
那小鬼突然失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奶聲奶氣道:“我很是擔心我母妃!”
夜風涼爽,洛輕云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月光,宋子洆知道了這一切,望著在院子里蹲著玩的小鬼,神色變得很是悵然,他嘆氣道:“這小蘿卜頭這么還知道心疼人兒啊!”
洛輕云神色稍歇,眸子中滿是擔憂:“那該怎么辦?”
宋子洆默了默。道:“你要先找到他的尸體,這樣那個娘娘就不會一直臆想了。”
“可若是找到了,那雅嬪娘娘豈不是連最后那一點精神寄托也沒了!我怕她”洛輕云頓了頓。
“她也該面對現實了,不然永遠這么瘋下去,這小蘿卜頭也不肯投胎啊!”宋子洆話音剛落,方才還在她身邊,下一瞬就出現在苑中,來到那小鬼旁。洛輕云一怔,回眸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身側。便也走了出去。
宋子洆將他抱起,扛在肩上,道:“走吧,他要帶我們去找他的尸體。”
“啊?”洛輕云深知,這宮中到了夜晚會關閉各宮的門,自然不允許她四處亂走。萬一遇到巡防的侍衛,肯定會送她回去,但若是遇到形形色色的鬼,她可是承受不了這刺激。
“有我在,怕什么!”言罷,他挑了挑眉,看向門外。
“你昨日說,這宮里晚上很是熱鬧,若是遇到了鬼,你一定要讓他們離我遠遠的!”洛輕云緩了緩,急聲道。
“放心!”那小鬼拍了拍胸脯,笑道:“姐姐,有我在呢!我是小皇子,遇到皇爺爺皇奶奶她們都很慈祥,若是遇到宮女的鬼魂,她們不敢靠近我,還有很多和我一般大的孩子,我們關系很好呢!”
洛輕云聽得毛骨悚然,一陣寒意從腳底鉆進身子,涼透心扉,她咽了咽口水,腦中騰的一下空白一片,趁理智還沒侵入,她用盡力氣無奈道:“別說了,快走吧!”
乾清宮內,皇上坐在書桌前,正批閱奏折。近日淳北進入春旱,春二月初已經氣溫偏高,連續數日都不降雨,百姓怨聲載道,淳北知州奏明此事,希望朝廷可以剝下一筆賑災的款項,可是滇州常年還有戰亂,國庫的糧餉一直在為滇州前線供需,這一時半會,還真是拿不出什么銀子賑災。
皇上揉了揉眉心,卻見總管太監蕭平帶著一小太監端著一盞桃木托盤,小心翼翼的請安,他瞧了瞧皇上身前堆積的奏折,很是小心的偷覷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輕聲道:“皇上,時辰不早了,早些歇息,莫要累壞了身子!”
皇上抬眸忘了一眼那小太監端著的托盤,扯出一抹笑,眼神卻是冷的:“這些是昨日新選的秀女嗎?”
蕭平這才敢往前近了一步,回道:“回皇上,正是,不知您今夜想要哪位小主侍寢呢?”
皇上起身走來,那小太監將頭垂的極低,他將那木盤遞上前。只見皇上默不作聲,冷冷的看了他半晌,輕笑一聲:“這上面為何沒有洛輕云的名字?”
那小太監一怔,嚇得腿都軟了。他今日收了洛輕容的一根金條,那金條是他半輩子也賺不到的,便鬼迷了心竅,偷偷將洛輕云的牌子丟掉,想著秀女眾多,皇上平日里總是喜歡一人獨處,對此事并不上心,如今少了一人應該也不會被發現,他這才敢答應了她。卻沒想到皇上只看一眼便問了此事,他雙手微微顫抖,不敢回話。
蕭平只是睨了他一眼,就知道這其中定有貓膩,忙替他回道:“回皇上,定是這奴才毛毛糙糙拉下了一個名牌,待會,老奴一定會重罰他的!”
這宮中之事,皇上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卻不想點透。他冷冷的撇了那小太監一眼,吩咐道:“以后,不要讓他來乾清宮當差了!”
“諾!”蕭平忙回道,他轉過身,獰厲的瞪了那小太監一眼,隨即又一臉笑意回過頭,問道:“那不知皇上今夜是要洛小主侍寢嗎?”
皇上近日被國事煩心,很是煩悶,他伸出手,冷冷的睨向門外,道:“朕想出去走走!”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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