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朔拱手行禮，皇上走上前笑笑：“皇兄無須多禮，我們去那里坐坐。”

南宮朔扯出一抹笑，調侃道：“三年未見，皇上長高了些，但瞧著又瘦了！”

二人坐在客堂，蕭平將浙江新貢的明前龍井沏了一壺，小心翼翼為他們斟上，南宮朔將杯盞拿在唇邊，茶香沁鼻，他會心一笑：“好茶！這京城真是養人的好地方，我在邊漠待久了都不適應這閑情逸致的生活了！”

皇上呷了一口茶，將杯盞遞給蕭平，淡笑道：“那你此次回京準備待多久呢？”

南宮朔嘴角勾了勾：“這次回來事情也不少，一是來為您賀壽，二來……”她頓了頓一笑：“母妃信中叨念許久，想讓我娶個正妃，嫌我一把歲數還沒有子嗣，她老人家已經以死相逼，我又豈敢不從。”

皇上一怔，無奈道：“可你府中已經有兩位側妃，朕聽聞你在軍中還納了一房小妾，怎么這些年還沒個子嗣。”皇上忽然壞笑的望向他：“需不需要朕傳太醫給你瞧瞧。”

南宮朔登時就急了，急忙拱手道：“謝皇上美意啊，我身體可好著呢！”言罷，他眉梢微挑，嘴角勾了勾：“你后宮那么多嬪妃，怎么？還是沒有入你眼的！”

話音剛落，滿室寂靜。皇上臉色一沉，半晌沒有回話。南宮朔看他臉色變化，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氣：“她過世那么久，你也該放下了！”

聽罷，蕭平心尖一顫，臉色登時白了一半，他將頭埋得很低，偷覷皇上神色。

皇上不惱不語，眸色卻沉了幾分。殿內窗戶緊閉，忽覺這氣氛暗暗地讓人壓抑。光透過窗欞照進來一些，落在皇上臉上，他神情越發莫測。許久，終于開口道：“只怕是放不下！”他轉目望來，嘴角微微一扯：“莫要再提及此事。”

南宮朔的笑容突然冷了幾分，他眉頭皺起，擔心的望著他：“不要再如此為難自己，三年了，已經夠了！”

蕭平倒吸一口氣，另外一邊的臉也白了。

皇上一動不動，眉眼俱是沉著，良久，他倏然一笑，對南宮朔道：“皇兄不必擔心朕，倒是你納妃之事在即，有沒有瞧得上眼的女子！”

南宮朔一提起這個話題，眼中都冒光，他抿了抿唇笑道：“此事記不得，容我挑挑。這京城的姑娘本就水靈，可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年紀尚小就已有婚配。本王的正妃可得是個美人，再不濟也得比我王府中那三個強些。”

皇上頷首笑笑：“皇兄性子還是沒變。”

二人相談甚歡，南宮朔與皇上毫不君臣的隔閡，他從治國治軍聊到納妃生子，偶爾說到一些不該提及的話題。蕭平站在一側時不時替他捏一把汗，皇上卻總是笑笑不語。

待他離去，皇上一人坐在那里怔忡須臾。蕭平不敢打擾，想著定時方才王爺提及了那個女人，觸碰了皇上的傷心處，只怕是一會皇上又要一個人去冰窖待上許久。半晌，皇上回過神，深深吸了一口氣，轉目對他道：“走吧，朕想去轉轉。”

“諾！”蕭平躬身行禮，正欲吩咐小太監去取一件厚一點的披風，卻見皇上又道：“擺駕霞暉殿！”

“啊？諾……諾！”蕭平一句話噎在嗓子眼，難以置信的抬眸，他頓了頓，卻不知為何舒心的笑了笑。

洛輕云提筆畫了半晌，又覺一筆著色重了，她皺了皺眉，將廢掉的宣紙放置一側，半夏急忙上前接過，又無奈的望著身側厚厚一塌的廢紙苦笑。孫映雪甩了甩酸痛的肩膀，輕聲道：“輕云，其實方才那副還湊合！”

她搖搖頭，又望去一眼，還是不滿意：“這畫是要給皇上的，若是太拿不出手，太后沒準會治我們一個不敬之罪！”

孫映雪雖附和的點了點頭，但也無奈的露出一臉苦色：“實在不行，我還是回去把那副刺繡洗洗吧，興許能洗掉呢！”

“皇上駕到！”

半晌，門外一聲通傳，洛輕云拿筆的手忽然僵住，抬眸望去。孫映雪圓眸微睜，似不可置信。

杜若斂袖接過洛輕云手中的筆，忙道：“娘娘，快去接駕吧！”

她們二人回過神，急忙正了衣襟，將裙子理了理，卻見皇上已經邁入正堂。

“臣妾，參見皇上！”

皇上眉間微蹙，見孫映雪也在，點頭示意平身。房內墨香肆意，他不由得打眼望去，問道：“你們在做什么？”

洛輕云回道：“臣妾在作畫！”

皇上眼眸一亮，勾了勾唇：“你還會作畫？”他徑直走進書房，見雕花黑漆桌案上凌亂的擺放著文房四寶，一旁還放著一摞辦成的作品，那起一副看了看，又拿起一幅，眉間不自覺的皺起，轉目問道：“這是你們誰畫的？”

洛輕云甚感難堪的清了清嗓子：“回皇上的話，是臣妾所作。”

皇上將那幅畫放下，走到桌前，見她又提筆重新畫了一半，抬眸望向她：“你過來！”

洛輕云應聲，站在他身側候著，卻見皇上拿起筆幫她補了兩筆，又搖頭道：“還是算了吧，你這幅畫……”他忽然頓住，見一側用來練字的宣紙上用秀氣的纂花小楷寫著‘祝皇上福壽無疆’。

一時寂靜，殿內的空氣瞬間涼了幾分。皇上將筆放下，尷尬笑笑：“畫的挺好！”

洛輕云臉頰滾燙，她擠出一抹笑道：“謝…謝皇上夸獎。”

孫映雪僵楞的望著皇上，眼底若有華光。

皇上抿了抿唇，轉目卻對上孫映雪的目光，忽的一滯，道：“你們所有人都退下吧！”

孫映雪心下一滯，失望的俯身行禮，與一眾宮人一起退了出去。

如今殿內只有他們二人，皇上問道：“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有準備賀禮，這才臨時抱佛腳了？”

洛輕云扯了扯嘴角，尷尬卻不敢否認。皇上白了她一眼：“你要只是為了敷衍朕，不必這么麻煩！”

洛輕云呼吸一緊，正想解釋，卻見皇上目光冰冷的盯著她，似是不悅：“朕看你很喜歡住在霞暉殿，難道也是因為他？”

洛輕云難以置信的抬眸，皇上口中的他指的何人？那夜她酒醉，脫口而出的宋子洆，卻讓皇上記在了心上。

“那死去的宋家少爺是生前與你交好，還是死后你們才相識的？”他語氣平淡，卻嚇了洛輕云一跳。

她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將頭埋著半晌沒有回話。皇上倒也不氣惱，繼續道：“為何不敢說話了？”

洛輕云僵住，訥訥問道：“皇上是怎么知道他的？”

他斂神，忽的一笑：“是你告訴朕的！那日你喝了酒……”

洛輕云心下頓時亂了，她睫毛顫了顫，腦中百轉，抬眸正了神色：“回皇上，是…在他生前相識！”

聽罷，皇上卻沉默，再開口，終于柔了些：“有過婚約？”

她搖了搖頭，皇上不置可否的眺望遠方，嘴角一抹苦笑：“既然是你心中那個重要的人，那他死后，你可有見過他？”

洛輕云一頓，又搖了搖頭。卻見皇上默了默，望著西苑的方向，笑道：“朕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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