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慧眼識才
拓跋離開皇宮,身穿鎧甲來到大營。
八營統帥除了乙渾押解奴隸去西山挖礦,其余各營將軍皆出迎。
“輕騎營都去押解奴隸去西山了,就沒有人留守?”拓跋問。
侍衛回稟道:“輕騎營只留下弓弩隊,是乙渾的副將乙吉帶隊留守。”
“乙吉?”拓跋輕輕道,乙吉是乙渾的弟弟,為虎作倀,也是乙渾的左膀右臂。
他檢查了一下操練的隊伍里面,不見輕騎營的弓弩隊在操練,他眼眸聚斂,凜然道:
“輕騎將軍押解奴隸離開兵營,情有可原。如今是全體操練的時辰,并非休息。那留守的乙吉,怎不帶弓弩隊練箭?”
神武營的將軍阿布汗手底下的一個副將在旁邊聽著,便向阿布汗耳語了幾句。
阿布汗重重的嘆口氣,臉上有輕蔑之色,搖搖頭,想了想,還是過來道:
“大將軍,好像聽說乙吉將軍喝醉了,一直在睡覺,故而他的弓弩隊也沒人監管,就沒人出來練習射箭。”
“居然都在偷懶?”拓跋怒氣沖沖道。
“有,有一個,在那里!最靠邊練箭的那個新兵,就是乙吉底下弓弩隊的。”有位千夫長指著那偏僻一點的靶子道。
“走,去看看!”拓跋與一眾人等走到那練箭的新兵那里。
那新兵皮膚曬得紅中泛黑,寬大的兵服穿在身上,不掩英氣逼人,還有幾分眉清目秀,正孜孜不倦的練習射箭。
他的箭射得不算好,中靶卻未能中紅心。
見大將軍一群人向他走來,他停止練習,看著拓跋他們,行了個禮:
“大將軍好!各位將軍好!”
拓跋看著他,似曾相識,而后恍然:
“本將軍記得你,花木蘭!”
“在!”那兵卒大聲挺立。
“花木蘭,你的弓弩隊,為何只有你一個人來練習?”拓跋問。
花木蘭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動了動,還是三緘其口。
“大將軍問你話,為何不回答?”阿布汗喝道。
“……小的只是新兵,不敢叫他們一起練習。”花木蘭怯怯道。
“難道你們的將軍,就沒有通知你們練習?”拓跋蹙眉問。
花木蘭想了想,默默的搖搖頭。
“其他人沒收到通知就不來練習,你為何會來?”拓跋又問。
“小的新來乍到,武功不濟,不學好本事,上到戰場就是敵人的人肉靶子,所以要來練習。”花木蘭道。
“好,很好!”拓跋道,“來,本將軍教你射箭!”
他示意花木蘭拿起弓箭,走到她的身后,看著百步外的箭靶,在花木蘭身后手把手的教他。
“身端體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從容,前推后走,弓滿式成。”拓跋大聲道,“這是最扎實的基本功!”
花木蘭依言從容搭好箭。
“開弓拉距要準,弓開滿時準星瞄入紅心不進行第二次移動瞄準。”他握著花木蘭的手,左肩推右肩,前推后走。
一邊教一邊道:
“開弓后要做到穩定果斷,右手繼續加力,同時扣弦的三指迅速張開,射箭!”
“咻!”花木蘭手上的箭疾射而出,正中紅心。
花木蘭露出淳樸的笑臉。
“以后就這樣,繼續努力!”拓跋也微微笑著拍拍她的肩,“但你暫時不用練習,跟我們過來。”
“諾!”花木蘭又抱拳道。
“走,阿布汗,去輕騎營,咱們去拜訪那位乙吉將軍!”拓跋道。
眾人跟著去輕騎營,到了大營,乙吉還摟著兩個女奴醉在溫柔鄉里大夢未醒。
“來人,將他綁出去!”拓跋怒喝一聲。
便有士兵將睡夢中的乙吉捆綁起來,看見怒容滿面的大將軍,那乙吉才嚇得屁滾尿流。
這才徹底的醒了。
所有將軍副將們都不由得為乙吉捏一把汗,又覺得他喝酒大醉,還摟著女人在軍營睡覺也太過分了。
拓跋也沒一下子就處置他,繼續觀看士兵操練。
走向李峻的驃騎營,那里驃騎營的士兵正在野地練習射箭。
那名叫龍飛的護衛隊長,在士兵群里觀察了一會,便回到戰英身邊低聲說了句。
戰英走到拓跋身邊,向不遠處那位長相憨厚,濃眉大眼年紀和拓跋相仿的兵卒抬抬下巴,細聲道:“就是他。”
只見那人彎弓搭箭,百步外的紅心皆輕而易舉的命中。
拓跋來到那人身邊,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眼,點頭道:
“不錯!叫什么名?”
“小的叫馮熙。”那人躬身道,氣度竟是不亢不卑,頗有將帥之風。
“馮熙?”拓跋眉宇輕輕一跳,眼神聚斂,再認真的打量他一眼:“當兵多久了?”
“回大將軍,不到三月,還沒正式上過戰場。”馮熙道。
“咱們來比試比試?”拓跋看著他,微微笑道。
“大將軍驍勇善戰,是大魏的飛鷹大將軍,無人能及,小的怎敢與大將軍比試。”馮熙躬身拱手謙遜道。
“馮熙,本將軍看你剛才挽弓射箭,就知道你是匹良駒。
至于是不是千里馬,本將軍這個伯樂能否看好你,盡管亮出你的本事來!”拓跋道。
而后喊了一聲:“弓。”
戰英便送上拓跋的霸王弓。
八營所有將軍和兵卒,一聽大將軍與兵卒比試,都紛紛跑過來瞧熱鬧。
那個叫花木蘭的小子,也眼眸熠熠的看著大將軍他們。
“馮熙,現在你面前沒有大將軍,只有對手。”拓跋道,將手上的弓遞給他,“這是本將軍的霸王弓,你先來,看看能連射幾箭。”
馮熙微微點頭,也不客氣,接過霸王弓,站好搭兩箭扣弦,預拉開弓瞄準,箭矢脫弦疾射向百步外的箭靶,兩箭竟中紅心。
“好……”喝彩鼓掌聲此起彼伏。
輪到拓跋,拓跋搭上三支箭,左肩推右肩將弓拉開,三支箭矢脫弦疾射而出,竟射在馮熙剛才那兩箭的核心。
“好!……大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喝彩鼓掌聲更加熱烈。
“小的果然是不及大將軍。”馮熙氣定神閑,謙遜道。
“不,你的箭術已經很好了。”拓跋點頭贊賞道。
看看手中大弓,又道:
“本將軍的霸王弓,乃當年楚霸王項羽所用,威力無比。
弓身為玄鐵打造,弓弦為黑蛟龍之背筋,不畏水火,不畏刀槍。
非普通常力能拉開此弓,足見你身手不凡。”
他再打量一下馮熙,見他腰間挎劍,他拔出他的劍看了一下,試了下劍刃,點頭道:
“嗯,青鋒劍,此劍精鋼打造,雖屬上品,畢竟不能削鐵如泥。”
“咱們再來比一下劍。”拓跋道。
卻將馮熙的青鋒劍锃的插回他的劍鞘,領頭走上點將臺。
馮熙跟他上了點將臺,將士們皆在臺下觀看。
花木蘭也帶著興奮神采的看著他們比試。
拓跋拔出自己的赤霄劍,對馮熙道:
“本將軍的赤霄寶劍,乃漢高祖劉邦開國之劍,削鐵如泥,對你的青鋒,于你可不公平!”
他又揚聲對李峻道:“驃騎將軍,你的承影,是把精致優雅之劍,便借你的劍一用!”
“好!”李峻此時早已明白,拓跋要與那兵卒比劍,于是立即解下自己腰間的承影。
李峻本想等戰英過來取劍,可又想試試那兵卒的身手。
锃的拔劍出來,挽了個劍花,承影陡然直飛向馮熙。
馮熙猛見空中飛來寶劍,身子一騰,飛身凌空接住來劍。
“好!……”
馮熙亮了一下身手,臺下諸兵皆鼓掌。
兵卒都偏幫自己身份相等的人,臺上比試的兵卒,眼里的馮熙,便猶如他們兵痞子一方代表出戰般,都暗暗希望馮熙能贏。
兵卒中更有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兵,緊張的觀看著。
“果然是把好劍,謝驃騎將軍賜劍!”馮熙看看手中寒芒閃爍的寶劍,恭聲對李峻道。
“馮熙,”拓跋道:“驃騎將軍的承影,對本將軍的赤霄,兩把都是絕世寶劍,本將軍才不會占你便宜。”
馮熙垂劍抱拳道:“請大將軍手下留情!”
兩人便如蛟龍出海,猛虎下山,虎嘯龍騰。
拓跋的赤霄劍霞光漫天,馮熙手中的承影劍也如影隨形。
兩人從臺上斗到擂鼓上,又斗到旗桿上,縱躍飛騰,斗了近百招,幾乎不分伯仲,旗鼓相當,看得眾將士們拍手叫絕。
畢竟拓跋久經戰場,對敵經驗比馮熙豐富,還是略勝一籌,大魏戰神并非浪得虛名,百招后將馮熙擊敗。
拓跋眸光熠熠,拍著馮熙肩膀,對臺下豪邁道:
“今日真是個好日子,竟讓本將軍發掘了千里馬!”
戰英接過馮熙的劍,還回給李峻。
李峻看著那臺上兵卒,也有些震驚,心道此人射術與劍術武功皆非比尋常,還能與大將軍戰上近百招。
他驃騎營中竟有如此人才而自己卻沒發現,自己的眼光,終究是不如拓跋?
花木蘭微微咧嘴,兵卒中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兵也欣然頷首。
“謝謝大將軍手下留情。”馮熙躬身拱手道。
“諸將聽令,馮熙擢升為中郎將兼八營射箭總教頭,即刻上任!”拓跋大聲宣布,“正式任命書,等一下便送達!”
拓跋身為飛鷹大將軍,無須皇帝通過,便可自行擢升四品將士。
中郎將官階四品,還兼任八營射箭總教頭,一個小小兵卒,一下子躍升如此位置,可算是天降大運了。
“謝大將軍提拔!”馮熙跪下來拱手道。
臺下兵卒中那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更加激動得抹眼淚。
“諸位都看到了?好好練本領,馮熙就是個好榜樣!”拓跋大聲對士兵。
“諾,高陽王大將軍!……”士兵們大聲回答,一臉羨慕的看著馮熙。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機會面前,人人平等!
只要你有能力,總會有伯樂欣賞!”拓跋又道。
“高陽王大將軍威武……”將士們歡呼。
“軍營之中,有獎有罰!”拓跋大聲道,突然話鋒陡轉凌厲,“帶乙吉和他所有弓弩隊!”
不一會,乙吉和他所屬弓弩隊全被押解上來,花木蘭也站回隊列中。
拓跋先不搭理乙吉,問那些弓弩手:“你們今日為何,都不練習弓弩?”
弓弩隊那些士兵面面相覷,有個士兵顯得理直氣壯道:
“乙副將軍沒有吩咐,我們也不知道今日要不要訓練。”
“噢,你們不知道要不要訓練?”
拓跋似恍然大悟的冷哼,繼而凜然道:
“你們不知道要訓練,為什么花木蘭就知道要訓練?!”
那群弓弩隊的兵卒面面相覷,又有些惱恨的看著花木蘭:
若不是花木蘭的勤勞,又怎顯得他們的懶惰!
“花木蘭出列!”
拓跋叫道,讓花木蘭出列,離開那群弓弩手。
花木蘭依言站出一邊。
“現在養精蓄銳,厲兵秣馬之時,身為弓弩手,每日練習弓弩,是你們必做之事。
難道你們的將軍從來沒跟你們說過,又或者你們當將軍們的話是耳邊風?
你們竟因為沒有上峰指令,便以為可以借機偷懶嗎?”
拓跋繼續凜然冷厲道。
“大將軍恕罪啊……”
士兵一看大將軍的架勢,就知道大將軍要處罰他們了,于是趕緊跪下來磕頭:
“我們以后一定會謹記,即便沒有上峰的命令,每日也會勤加操練!”
“好,除了花木蘭,你們每人領十軍棍,帶下去!”拓跋喝道,“以后汲取教訓,好好跟馮總教頭學射箭!”
“諾!……”弓弩隊手個個心有余悸道,被人押下去用刑。
“花木蘭一個新兵,也知道要勤學苦練,上到戰場才可以自保,否則,就只能成為敵人的刀下亡魂!”
拓跋大聲道:
“練好武功,不僅僅是打贏勝仗,還是為了保全你自己的生命,為了你們的父母妻兒能夠再與你們團聚!”
拓跋訓斥了一番,而后又道:
“花木蘭志氣可嘉,就升任為百夫長,帶好剛才那些弓弩手。
希望你再接再厲,有更出色的表現!”
“謝大將軍栽培!”花木蘭跪下來拱手道。
拓跋又道:
“花木蘭,你的箭法還是未得要領,以后要好好跟馮中郎將學習。”
“諾,大將軍!”花木蘭向大將軍磕謝。
又起來向馮熙躬身道:“馮中郎將箭術過人,希望中郎將以后不吝指教。”
“花木蘭,只要你肯學,我馮熙就一定會盡心去教。”馮熙對花木蘭道。
花木蘭肅然的點頭。
“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隨人看桃花。
花木蘭,只要你練好本領,就有你發光發熱的地方!”拓跋再鼓勵道。
“謝謝大將軍鼓勵!”花木蘭眸眼有漣漪跌宕。
拓跋獎罰完其他人,才回過頭料理乙吉。
“乙吉,看看你的弓弩隊,那么多人,為了你好酒貪杯,醉臥溫柔鄉而受罰,你是何感想?”拓跋風輕云淡的看著乙吉。
“末將該死,不應該喝得那么大醉,耽誤了練兵。
請大將軍恕罪,末將一定戴罪立功,將功補過。”乙吉顫抖的磕頭道。
拓跋的狠戾,他是一早就如雷貫耳的。
“你也知道你自己該死嘍?”
拓跋冷笑著問他,而后話鋒陡轉凌厲,對將士們凜然道:
“眾將士們,劉宋覬覦我大魏之心不死,柔然虎視眈眈!
軍弱民就衰,我們的家人將處處受欺辱,我們身為熱血男兒,自當保家衛國,為大魏開疆拓土,令大魏更加強盛!”
“開疆拓土,令大魏更加強盛!……”臺下一片歡呼聲。
“一蠅之微,白布沾污!蟻穴雖小,潰之千里!”拓跋看著臺下凜然道。
而后大喝一聲:“乙吉!”
“末將在。”乙吉早已經哆哆嗦嗦跪地。
拓跋轉頤看著乙吉:
“我大魏軍紀嚴明,你身為副將,竟罔顧軍紀,在訓練期間,縱情酒色,殆我軍心!
若戰場上都是你這等酒色之徒,敵人來到帳外還抱著美人進入溫柔鄉。
我大魏將士,豈不被敵人全部屠殺也懵然不知?”
“大將軍饒命啊!”乙吉更加害怕起來。
“將士們,在我大魏厲兵秣馬期間,竟然出現這樣的敗類!
利用自己的權勢,在軍中喝酒,貽誤軍紀,令我軍士氣萎靡!
你們說,本將軍還能容得下這樣的害群之馬嗎?”
“容不下!……”士兵們群情洶涌,乙渾與乙吉一直仗著軍功,自己可以在軍營胡作非為,卻對他們嚴苛。
“我拓跋今日就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我的軍中,上至將帥下至兵卒,皆一視同仁,有獎有罰!”
拓跋凜然道:
“乙吉,貽誤練兵,目無軍法,殺無赦!”
他剛剛想拔自己的赤霄劍,卻看著乙吉道:“你還不配享用本將軍的赤霄!”
他身子一旋,手上陡現一團紅霞,竟在瞬間拔出不遠處馮熙的青鋒劍一揮,抹斷了乙吉的脖子。
乙吉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喪生在拓跋劍下。
拓跋看著馮熙的青鋒劍,微笑道:
“污了中郎將的寶劍,下次有機會,本將軍再給你尋把好劍!”
“謝大將軍!”馮熙接回拓跋遞過來的劍。
“諸位都散了,去練習吧!”拓跋對將士們道,而后看著馮熙道:“馮中郎將,現在就開始你的職責吧!”
“諾,大將軍!”
馮熙躬身回答后,便回到練射場,一邊走在練箭的兵卒身邊大聲教導,一邊糾正他們的姿勢:
“拉弓要準,開弓要穩。”
他微微按下一名兵卒的手臂,又扳扳一名兵卒的肩膀,一邊穿行于兵卒之間,氣定神閑道:
“胳膊要保持平衡,保持一定的穩定,射出要果斷,不要二次瞄準,更不要猶豫不決!
身法要正,用力要平,拈弓得法,弓滿事成。來,我給大家做一下示范。”
馮熙去給士兵們示范射箭,淡定從容,每箭皆中紅心。
拓跋噙笑默默點頭,輕輕拍了一下身旁的戰英,低聲道:
“哎,軍營的酒都兌了水,你們也真夠大方,把真酒給那乙吉,糟蹋了那么好的燒刀子。”
戰英與拓跋相視一笑,而后大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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